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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昨日的信仰已在詹妮弗心中塌，日漸淪為她手中的工具，淪為邪惡和血腥的漂白劑：法庭，一如往昔，但已不再是詹妮弗的正義戰(zhàn)場，而成了她為暴力粉飾、為罪惡遮瑕的化妝室。或許，法律本身是僵硬而教條的，但掌控法律的雙手卻能賦予其生命和力量，在不同主體的塑造下，它會為了善而披荊斬棘，也會為了惡向正義宣戰(zhàn)；它是正義的守護天使，卻也可能成為魔鬼的代言人?！胺松婆c正義之科學”，但法律良善品性的維系卻依靠人的堅守與信仰，法律生命力的延續(xù)不在于莊嚴肅穆地訴諸文字，不在于銘刻于大理石或銅表之上，而在于民眾的尊重與信守。沒有人類對正義的執(zhí)著、對公平的渴求，法律的基本功能就會弱化乃至喪失；只有刻在民眾心中的法律，才會擁有無限的生機和活力，才能實現(xiàn)其保障民眾權利、維護社會正義的終極目標。誠如伯爾曼所言，“沒有信仰的法律將退化為僵死的教條；而沒有法律的信仰將變成為狂言”。法律若不被尊重，便如同衰老的美人，黯淡了昔日的天姿國色，落得無限的悲憫與感傷；法律若不被信仰，則如同遲暮的英雄，衰弱了往昔的偉岸與豪邁，留下不盡的無奈與嘆息。
邪惡勢力的扶搖直上，并不意味著它能摧毀整個世界：而正義的暫時默，也并不代表它最終會潰不成軍。不要輕易挑畔人性的善，否則你會看見憤怒的火焰吞噬撒旦的自負和罪惡。如同主人公詹妮弗，兒子的意外喪生，使她下定決心擺脫黑勢力的操控，她為檢控機關送去黑手黨的行動機密，冒險拯救處在危急之中的亞當，自己卻倒在邁克爾的槍下。最終，邁克爾被當場擊斃，預示著罪惡的瓦解一黑社會垮臺了，正義實現(xiàn)了，盡管不那么盡如人意。
作者以“天使的憤怒”作為小說的標題，似乎預示著無論邪惡與黑暗如何飛揚跋扈，正義的力量最終會將其摧毀。也許，天使并不遙遠，倘若我們能堅守信仰、為信仰而奮不顧身，守護天使便會駐留我們身旁。正義的重生彌漫著無盡的血腥、暴力和死亡，如此艱辛多桀，卻值得人們?yōu)橹畩^斗和犧牲。一切似乎都映證了海明威的話一“這世界是美好的，是值得我們?yōu)橹畩^斗的，我只相信后半句?！?/p>
（該文收入中國法制出版社2009年6月版《正義的想象：文學中的司法》）
徘徊于法理與情理之間
—《水滸傳》“武松殺嫂”案的法學透析
■張少波
《水滸傳》講的是以宋江為首的一百零八條好漢聚義梁山、替天行道的故事。書中很多膾炙人口的公案，不僅反映了我國北宋民間盛行的同態(tài)復仇現(xiàn)象，也真實再現(xiàn)了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傳統(tǒng)司法場景。武松殺嫂案便是其中廣為人知的一段。
話說武松赤手空拳打死景陽岡那只吊晴白額大蟲后，陽谷知縣念其勇力過人、義氣深重，就提拔他做了縣衙都頭。其后，武松又得以與被清河縣一幫潑皮欺辱而逃至陽谷縣謀生的哥哥武大完聚。然而，樂極生悲，否極泰來。數(shù)月后，就在武松替知縣監(jiān)送車仗赴京歸來時，迎接他的不再是哥哥武大的滿面笑容，而是“亡夫武大郎”的靈位。想到自幼父母雙亡，兄弟兩人相依為命，哥哥的百般好處恍如昨日，武松不禁悲上心頭。他揪住硬哽咽咽假哭不休的嫂嫂潘金蓮欲問個究竟，得到的卻是“你哥哥……·猛可的害急心疼起來。病了八九日，求神問下·…·醫(yī)治不得，死了，撇得我好苦！”的滿嘴荒唐
書名：《水滸傳》作者：施耐庵出版社：中國戲劇出版日期：2013年2月
之言。接觸幾月有余，武松深知嫂嫂并非良善之人，而且哥哥身體健壯，并不曾害過心疼病，因此初步斷定哥哥死得蹺。
身為縣衙都頭，武松多少有些法律常識，也并非沒有嘗試過通過合法途徑為哥哥報仇雪恨。查清哥哥是被嫂嫂潘金蓮和奸夫西門慶下毒藥死后，他帶著兩個關鍵證人一為哥哥斂尸的何九叔和幫哥哥捉奸的哥，來到縣衙告發(fā)。問過何九叔和哥的口詞后，有意包庇西門慶的知縣批評武松身為都頭卻不省法度，聲稱：“自古捉奸捉雙，捉賊見贓，殺人見傷，，如今只憑這兩個言語，便問他殺人公事，莫非忒偏向么？”見知縣不肯受理，武松從懷中取出兩塊穌黑骨頭（武大中毒物證）和十兩銀子（西門慶賄賂何九叔物證），但素來和西門慶交好的知縣又豈愿理會？一句“待我從長計議”便塘塞了武松。次日清晨，武松再次上廳告稟，奈何知縣已經(jīng)收受了西門慶賄賂，又以“經(jīng)目之事，尤恐未真；背后之言，豈能全信？”的圣人之言和“但凡人命之事，須要尸、傷、病、物、蹤五事全，方可推問得”的證據(jù)標準為托詞，斷然拒絕了他的請求。至此，在武松看來，公力救濟的大門已徹底向他關閉。
何九叔和哥兩位證人的證言，以及武大穌黑的尸骨和西門慶的十兩賄賂紋銀，已足以證明武大并非死于心疼病而是中毒，且武大的死，潘金蓮和西門慶至少有著重大嫌疑。不獨在今日，即便是在宋代，這些證據(jù)也足夠官府立案了。對此，尋常市井尚且知曉，何況是縣衙都頭呢？正是知縣這種私柱法的不作為行徑使武松認為通過官府為哥哥報仇雪恨，遠不如靠自己這雙打虎拳頭手刃仇人來的痛快淋漓。
痛下私力救濟狠心后，武松為兄報仇做得也算精細。他先是叫兩個土兵把住前后家門，邀了鄰里一干人等，當中挑一位識文斷字的記下整個過程，其他諸位則要做個見證。武松所作的一切，無非是要向世人昭示，我武松今日誅殺奸夫淫婦，做得合情合理，即便有違法度，也實屬無奈。接下來，武松便在哥哥靈前私設公堂審訊了潘金蓮和王婆，獲得二人口供后，便就勢誅殺了潘金蓮，并徑奔到獅子橋下斗殺了西門慶。至此，哥哥大仇方才得報。武松深知，即便為兄長報仇而誅殺仇人，也同樣有違法度，亦需認罪伏法。于是他便提著兩顆人頭來到縣衙自首。
武松行為的性質，可以歸結為復仇性的有預謀殺人，行為的手段，可以概括為挖心剖膽，殘殺兩命，自然是影響惡劣，危害極大?！短坡伞犯鶕?jù)罪犯的主觀意圖將殺人分為“謀殺、故殺、斗殺、誤殺、戲殺和過失殺”六種形式，制訂了所謂的“六殺”制度。武松的行為，便屬于其中的“謀殺”，就是有預謀的故意殺人，通常是要判處死刑的。宋朝律法基本上沿襲了這一制度，并進一步在《宋刑統(tǒng)·斗訟律》中規(guī)定：“諸斗毆殺人者絞，以刃及故人者斬。雖因斗，而用兵刃殺者，與故殺同?！惫识?，按照當時律法，如不出意外，武松將會在另一個世界同哥哥再續(xù)兄弟情分。然而，意外終究還是發(fā)生了。
到縣衙自首后，知縣大人念武松是個義氣烈漢，更兼為自己上京走了一遭，尋思到他的各種好處，便一心要周全他，于是將招狀改作“武松因祭獻亡兄武大，有嫂不容祭祀，因而相爭，婦人將靈床推倒；救護亡兄神主，與嫂斗毆，一時殺死。次后西門慶因與本婦通奸，前來強護，互相不伏，扭打至獅子橋邊，以至斗殺身死?！逼查_為兄復仇、斗殺人命不提，卻將故意殺人改作過失殺人。東平府府尹看了狀紙也哀憐武松是個仗義烈漢，把招狀改的又輕了些。而刑部官員又和東平府府尹交好，這使得該案最終被判決為：“據(jù)王婆生情造意，哄誘通奸，唆使本婦下藥，毒死親夫，又令本婦趕逐武松，不容祭祀親兄，以至殺傷人命，唆令男女，故失人倫，擬合凌遲處死。據(jù)武松雖系報兄之仇，斗殺西門慶奸夫人命，亦則自首，難以釋免，脊杖四十，刺配二千里外。奸夫淫婦，雖該重罪，已死勿論?！本瓦@樣，生情造意、哄誘通奸的王婆落了個千刀萬剮，而為復兄仇、斗傷人命的武松則僅僅是脊杖四十，刺配二千里外。從法理上講，即便有自首情節(jié)，徒流刑的處罰結果也實在是罰不當罪。堂堂的一紙判決，在一定程度上默許了武松血族復仇的行為，僅僅成為了對潘金蓮、西門慶和王婆的一次道德遣責。
自商鞅變法已降，生殺予奪之權便操予帝王一人之手，血族復仇也當以輕重被刑大小。此后歷朝歷代，對血族復仇規(guī)定雖有所寬松，但唐宋時期，公力救濟已成原則，為了維護統(tǒng)治權威和社會秩序，法律更是明確禁止民間私斗。在這種法制環(huán)境下，武松殺人已然屬于重罪，官府為何還敢于包庇縱容？更何況，《宋刑統(tǒng)》明文規(guī)定：“諸斷罪皆須引律、令、格、式正文，違者，答三十。”也就是說，官府做出判決，一定要援引法律。但縱觀“武松殺嫂”案的整個判決，其中未曾有只言片語的法律條文援引，這又是為何？
認真分析起來，武松最終被判徒流刑也不難理解。無論歷朝歷代法典如何規(guī)定，事實上，“以禮為核心的儒家文化在相當程度上是認可復仇、報應和私力救濟觀念的，主張法律對依禮復仇者予以赦免，甚至對復仇的孝行、義行給予族表”（徐昕教授語）。也就是說，武松為兄報仇而手刃仇人的行為，在作為中國封建社會官方意識形態(tài)的儒家文化中是值得提倡的，這種殺人行為實際上是孝義的體現(xiàn)。而“武松殺嫂”案中的幾位官員，自幼飽讀圣賢書，深知社會主流價值觀所在，基于對儒家正義觀的認知而做出偏向武松的判決也在情理之中。而武松的自首情節(jié)也在一定程度上為官府的從輕發(fā)落提供了事實依據(jù)，加之西門慶乃為陽谷縣一潑皮破落戶，平身壞事做絕，百姓對之既不敢怒亦不敢言，武松斗殺西門慶正如其景陽岡打虎一樣，為百姓除掉一害，深為民間所激賞，判處較輕刑罰也是民意之所在。
法理、人情、民意、圣人之言，各種力量錯綜復雜，個中博弈，衙門官員思慮再三，慎之又慎，最終判得武松一個脊杖四十，刺配二千里外。但這并不能說明宋朝官吏不敬畏當朝法律，只能說在法律與情理的博弈中，基于武松義氣烈漢的身名和苦主已死而又無利可圖的現(xiàn)實，情理暫時占據(jù)了上風。
荒誕與隱喻：李雪蓮的上訪故事
—讀劉震云《我不是潘金蓮》有感
■余輝勝
這是一本當你閑得蛋痛時可以拿來一讀的書，也是一部接地氣的好小說。作者劉震云真不愧是位扯故事的高手，對得起中文系的培養(yǎng)（據(jù)說，中文系一般是不培養(yǎng)作家的）。捧起小說，你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你已在不被商量境況中進入了作者預設的閱讀軌道之中，被他牽著走并暗爽不止，欲罷不能。我是用了大約一天的光景，把這部包裝得看似挺厚的圖書《我不是潘金蓮》一口氣讀完了?？磥?，出版商長江文藝出版社在該書封底將其歸類于“暢銷/文學”還是摸準了市場的，挺有商人眼光的。
書名：《我不是潘金蓮》作者：劉震云
出版社：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時間：2012-08-07類別：長篇小說
這本書是從時下文學時髦的話題一計劃生育這項基本國策引發(fā)小民生活沖突出發(fā)的（諾獎作家莫言也有一部涉及計生題材作品一一《蛙》），使得小說一開始就有了宏大國家敘事的背景作隱喻。這個看似荒誕的故事就在人類歷史上亙古未有的計劃生育這樣大時代的背景中拉開了··
故事正如劉震云在小說扉頁上寫下那句話一樣蹊蹺：“一個人撒米，一千個人在后邊拾，還是拾不干凈”。小說是從一民間女子李雪蓮為生二胎要小聰明與丈夫秦玉河商議假離婚講起，敦知丈夫卻把假離變成真離，于是李雪蓮不服這口氣，走上一條告狀的不歸路。事情越搞越復雜，掀起波瀾越來越大，正如小說后半部反復提到的：“告狀告了二十年，雪球越滾越大，事情由芝麻變成了西瓜、螞蟻變成了大象”，不僅要告之前的離婚是假的，更要證明自己不是潘金蓮，從鎮(zhèn)里告到縣里、市里，甚至申冤到北京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以至每到“兩會”時她所在的省市縣都要上演一幕“圍追堵截”的大戲，攪動整個社會，竟然持續(xù)二十年之久。但“二十年來，這假的永遠變不成假的，或真的永遠變不成真的；后來跟滾雪球一樣，一級級的官員都滾了進來，芝麻變成了西瓜、螞蟻變成了大象”。故事最后伴隨著李雪蓮的前夫秦玉河在一次車禍中意外身亡，李雪蓮“告狀的鏈條斷了”，無人可告了，“芝麻”和“螞蟻”都沒有了，“西瓜”和“大象”也就跟著解脫了，李雪蓮“這棵白菜終于爛到鍋里”。最后萬般無奈自覺得“不是一個冤字了得、羞活于人世”的李雪蓮只得到一處桃園尋死上吊，卻又被承包園主發(fā)現(xiàn)尋死都不得的無奈中結束了這個故事。
當然，這劇透式描述故事也許有些俗，但我相信這也許是絕大多數(shù)普通讀者所讀到的故事吧，因為這些內容已占據(jù)了全書287頁中267頁之多。但在一向幽默又扯淡的劉作家看來，這只不過是正文之前兩篇序言的內容而已。至少從作品的文字表述和目錄陳列上看是那么一回事，他在目錄上把前兩章分別表述為“第一章序言：那一年”和“第二章序言：二十年后”，把占全書不到20頁紙的第三章表述為“第三章正文：玩呢”。就這樣，史上“一篇序言最長正文最短的小說”被構造出來了，我想這是符合劉式扯淡的一貫風格，對于大部分通過電影《手機》、《我叫劉躍進》而認識劉震云的讀者來說，也許這一點都不陌生（當然新近改編為電影《一九四二》的原著《溫故一九四二》這本小說應另當別論）。劉震云所謂的“正文”講述的，就是“序言”中一個跑龍?zhí)椎慕巧灰粋€當年因李雪蓮上訪而遭撤職的縣長史為民。他做不成縣長之后回老家開了一家“又一村”飯店，精心打造出一個品牌菜名“連骨熟肉”，得到當?shù)厥晨偷淖放?，成為當?shù)匾粋€小有成就的小老板?！罢摹敝械氖窞槊褚虻絻汕Ю镏膺|陽吊姨媽在北京轉車，年關人多買不著回程車票又急著要與約好的老友們搓一場麻將，于是急中生智以上訪戶身份在車站打出了“我要申冤”四個大字后，“沒等一分鐘，四個警察沖上來，把老史當上訪者捺到了地上”，最終將其遣返回家而能與老友相聚搓上麻將的荒誕故事。當押送人員將老史交給所在縣公安人員真相大白時，劉震云借當年那個縣長老史之口說了一句“玩呢”，實現(xiàn)了以荒誕對付了荒誕的絕妙解構。
這就是劉震云作品的特色，他真能扯故事，他“滾雪球”式的敘事手法讓他把一件事扯到另外一件事的能力發(fā)揮到極致，芝麻變西瓜、螞蟻變大象，把小事件折騰成大事故，完全是跟著人物的性格走，順著邏輯的自然延伸，沒有半點做作與扭捏。我想這對于一貫喜歡讀純文學的讀者來說可能是一場災難。這不，我讀完該書后向我一位喜讀純文學的嚴肅作品的朋友推薦這本書，想不到第二天他就把這本書扔給我，我當時還異他閱讀速度呢，想不到他拋出一句話，“太惡搞了，實在看不下去”。
的確，得承認劉震云同學是有點惡搞，這一點都不假。僅從故事中人名安排就可得知一二，如王公道、董憲法、荀正義、史為民、蔡富邦、賈聰明、刁成信、儲清廉、趙雪、鄭重等一串都帶有某種特殊含義的人名，讓人不由得想起曹雪芹在《紅樓夢》第一回中那首打油詩“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是啊，如果不惡搞，怎么能把一個原本很簡單的小事件折騰成了一個糾纏的大故事？如果不惡搞，作家又怎能把當下熱氣騰騰的社會現(xiàn)實一上訪這個敏感的事件演繹成一個充滿荒誕又富有幾份人情味和幽默感的故事呢？我相信，但凡是關注今天中國社會的國人，都會注意到這幾年發(fā)生在我們身邊的各種各樣的上訪故事和群體性事件，以及政府采取一些應對維穩(wěn)舉措，當然有時候也會上演些匪夷所思的故事。這不，在讀完該書一周后，筆者就在中國新聞網(wǎng)中讀到一則消息一“陜西鎮(zhèn)安一農婦上訪11次被送精神病院”（補記：2012年11月22日，就在筆者給該文修改潤色時，又在當日的《新京報》上讀到一則“在云南彝良地震期間，農婦梁永蘭因跪訪視察途中的溫家寶總理反映征地問題，兩個月后被當?shù)卣姓辛?日”的新聞）。相對于陜西鎮(zhèn)安農婦、云南彝良農婦，主人公李雪蓮的命運則何等的相似，二十年前首次上訪的李雪蓮就因頭頂“冤”字，在市政府門口靜坐有礙于“精神文明城市”創(chuàng)建而被拘留7天。從這一角度看，作者劉震云簡直是一個“預言帝”，當然“預言帝”的背后透露出是作者的認真勁、嚴肅味兒，說明我們的劉作家還是一個有社會責任心的、有良心的作家。正如劉震云在該書出版后參加鳳凰衛(wèi)視《鏘鏘三人行》節(jié)目時曾說：“你會覺得這件事情不太對，你都能看出來這事很荒唐，但是它每天還是像電視連續(xù)劇一樣，它會在非常嚴肅的在上演著?！辈⒃谄浜笥忠淮谓邮苊襟w采訪時表示“也有人說我很幽默，其實不是我幽默，而是生活太幽默。”也許有時只有幽默和反諷，才能把沉重的東西很輕盈地表現(xiàn)出來的。在小說中我們常會閱讀到一些能讓人忍俊不正、談諧與戲謔的表述，特摘抄上幾句讓大家欣賞欣賞：“問題是你搜過這趟列車，搜過這個停靠站，并不證明這趟列車和這個?？空揪捅ｋU了；列車不停地穿梭，說不定你剛搜完這車和這站，李雪蓮又坐車回來了，換了另一趟列車?！?，“上當可以報仇，上過的身，如何洗刷呢？盆碗弄臟了可以洗刷，身子臟了如何洗刷呢？”，“所謂協(xié)警，就是警察的幫手；不是警察，干著警察的事?！薄?/p>
還是重回到小說結構的討論，盡管劉作家言明了他正文是在寫老史，但我還是堅信我閱讀后第一判斷，小說的實際重點還應是落在文本的序言中李雪蓮的故事，此種講故事的手法有如時下正在熱映的電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片尾的第二個故事處理一樣，導演李安吝嗇到甚至沒給一個實寫鏡頭。超短內容的正文只不過是劉作家想以“片面深刻的方式”為李雪蓮的故事點個題，落一個注腳而已一有人居然把申冤上訪當作一件逗你“玩呢”的事，社會為什么會變態(tài)到這等地步呢？這其實就是作者想用荒誕的劇情發(fā)展來構建對社會的隱喻，用故事拷問現(xiàn)實，這才是小說的重點。巴爾扎克曾說過“小說是一個民族的秘史”，我想這部小說折射出當下社會的某種“秘史”，在我讀來至少有兩重隱喻：
一是李雪蓮折騰能量巨大的背后之隱喻。其實小說最主要的前兩章講述實際上就是一個小女子李雪蓮前后二十年兩次進京上訪的兩個故事。一個小女子為了自己的一樁小事，人越找越多，事也越說越氣，路就越走越遠，狀也越告越大，她所在的省市縣圍繞她還上演了一幕幕驚心膽戰(zhàn)、生死時速、斗智斗勇的圍追堵截大戲，最終使一個私人事件演變?yōu)楣彩录樽兪录兂蔀檎问录?。是誰給予了她那么大的折騰能量的呢？我想應該是很多讀者想問的一個問題。有人會說這是由于李雪蓮偏執(zhí)型性格使然，這話乍看不錯，但我想更多的應歸結于中國社會底層民眾的文化心理。在我看來，李雪蓮式“生命不息，告狀不止”的堅持和勇氣，折射出中國底層民眾在對社會尚存的那份底層正義的執(zhí)著和信仰。文中李雪蓮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假離咋變成真離呢？”“假的還能變成真的”。于是乎冤屈感產生了，“有冤就要申”、“不相信這世界就沒有個說理地方”、“不服這口氣”、“必須討個說法”這些來自民間底層的信仰與知識，構成了李雪蓮奔走伸冤訴苦的動力和支撐。當然，還有民眾對社會上層“青天大老爺”期盼的傳統(tǒng)文化心理。其實，上述這些都是次要因素。有人也許會把它歸結于是當前我們信訪處訪機制出現(xiàn)了問題。的確，在穩(wěn)定壓倒一切背景下，當“擺平就是水平”、“搞定就是穩(wěn)定”、“沒事就是本事”、“花錢買太平”等成為一些基層信訪維穩(wěn)的工作信念和依賴手段，而信訪亦被不少民眾當成與政府抗爭維權的手段并相信“小鬧小解決，大鬧大解決”，使得政府日益陷入一種疲于奔命的“信訪洪峰”的困局之中時，作為聯(lián)系群眾、反映社情民意的信訪制度確有值得檢討與改進的空間。但作為一個法律人，在我看來，這也不是李雪蓮們能折騰會折騰能量大的主要原因。我認為其主要原因應歸結于當前法律尚未能成為社會的主導治理力量有關。面對如洪峰般的老百姓信“訪”不信“法”的上訪事件和文化心理，每一個以法律職業(yè)的人都應該高興不起來。當然，在構建法治社會過程中，如何將老百姓訴求納入法治軌道加以解決，讓老百姓更加相信法律并尊重法律解決糾紛的結局，這是我們今天推行社會治理的應有思維，正如新近上任的中央政法委書記孟建柱在上任伊始之際就強調過：“切實增強運用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化解矛盾”。是的，中國基層社會經(jīng)過三十多年的改革開放與快速發(fā)展，已經(jīng)到了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加以治理的時候。我想，在這個意義上看北京大學張頤武教授對該書的評價應是恰如其分的：“這個書，確實是對社會，對國家有一種擔當，有一個責任，你發(fā)現(xiàn)有千千萬萬的李雪蓮，你的責任就更大了?！?/p>
二是李雪蓮那一聲“我不是潘金蓮”訴求背后之隱喻。在當今的中國社會，表面上看那就是各個領域都有自己固有的規(guī)則，潛在的利益，但當這種自成系統(tǒng)的規(guī)則與利益總合起來，就構成了一個看似有秩序，實則冰冷冷的大氛圍，缺少對個體生命和生活真正的關心與關懷。李雪蓮本來是想找到法官王公道問詢當年與秦玉河假離婚事有無翻案可能，敦料只講法理不論情理的王公道一口回絕；認死理的李雪蓮只好去找法院的專職委員董憲法、法院院長荀正義，先后都遭到拒絕之后，又去找尋縣長史為民、市長蔡富邦。法院、政府都求告不成，領導也不把她的事真當回事；他們都從自己的利益出發(fā)，與李雪蓮交流時，想的不是自己家里的急事，就是李雪蓮鬧事后對自己仕途的沖擊，抑或領導知道此事后所帶來的負面效應，沒有一個人會以李雪蓮的角度去揣摩思量，對李雪蓮這個固執(zhí)的農村婦女來說，這種態(tài)度就是“貪贓枉法”。其實小說里每一個官員在我看來都不是惡人，盡管他們本身有很多毛病，但是他們都不是壞人，至少不是人性意義上的壞人，但為什么他們又不作為呢？為什么會懈怠與冷漠民眾的訴求呢？這個就是值得我們深思的地方。李雪蓮的一句“我不是潘金蓮”，不僅是要澄清是非的自我告白，更是一聲對社會冷漠的吶喊與控訴。正是基于此，我們也許才能讀懂為了解決兒子工作問題被“組織招安”的趙大頭“推心置腹”地勸說李雪蓮那番話的悲涼與凝重：
“俗話說得好，退一步海闊天空。你跟這些人折騰，你是一個人，人家是一級一級的政府，你是赤手空拳，人家有權有勢，一有事還能動用警察，現(xiàn)在我們不就被人家趕著跑？咱哪里折騰過人家？”。這段話讓人無不感到個體渺小、社會冷漠的一絲涼意直透背脊梁。當然，更為有意思的是，作者為了讓讀者讀懂這種社會冷漠病，在李雪蓮漫長的二十年告狀過程還設計出有兩次幾乎放棄告狀的念頭的情節(jié)：一次是在她家牛臨死前，李雪蓮對牛講述了自己的冤屈，牛似通人性的表示理解時；另一次就是趙大頭誘騙勸說李雪蓮不要枉費了光陰和他人斗氣，李雪蓮被久違的愛軟化時，當然這次信任是靠欺騙得來的。是啊，我們常用對牛彈琴比喻無法溝通，但小說中唯有牛才能溝通，聽她講述，聽她傾訴，和牛溝通好過人，而人與人溝通理解卻是那么不可能?，F(xiàn)代化進程中的人，難道我們真陷于薩特所言的“他人即地獄”現(xiàn)代性生存的困境之中嗎？泛宗教意義的人性關懷又在哪里？如果我們能從社會與人性角度多作一些解讀，我們也許能理解當年米蘭·昆德拉對他的名作《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被很多人說成是政治小說時他為什么很不高興的心境與原由。
的確，當我們透過社會的積、民族的國民性以及人性的幽暗去解讀劉震云這一作品時，它是上了一個層次的作品，也是我們最需要的作品；這樣的小說值得拿來讀一讀，尤其是當你閑得蛋痛的時候·…·.
相比買鹽，或許我們更需要這本書
—讀《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有感
書名：《烏合之眾》作者：古斯塔夫·勒龐（LeBon.G.）出版社：中國三峽出版社出版日期：2011年1月1日
■陳育新
前陣子日本地震海嘯，引發(fā)我國民眾哄搶食鹽，本人小區(qū)不少老人也先知先覺，參與其中?？吹叫^(qū)人心惶惶，都在搶鹽，岳母打電話過來，著急說門口超市的鹽已經(jīng)賣光了，讓我趕快去看哪里還有鹽。我第一感覺就是一包鹽可以用上三、四個月，上周才買了兩包，還買就沒必要了。在這突發(fā)的背后，網(wǎng)友調侃“日本乃大核民族，中華是鹽荒子孫”，真是“無鹽以對”。而我，對群體思維也產生了興趣，很想找本書來翻翻，解解心中的疑惑，在這種情況下，古斯塔夫·勒龐的《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以下簡稱《烏合之眾》）走進了我的視野。
勒龐，作為法國著名社會心理學家，群體心理學創(chuàng)始人，《烏合之眾》是他的經(jīng)典之作，首次出版于1895年，至1921年已經(jīng)印到29版，現(xiàn)被翻譯成近二十種語言，弗洛伊德稱贊該書是“一本當之無愧的名著，他極為精致地描述了集體心態(tài)?！爆F(xiàn)在，該書已作為12種必讀書指定讀本，被廣東省委推薦給各級領導干部。市面上該書有好幾個版本，封面版式和文章篇章都有較大的差別，而我讀的是江西人民出版社，附贈“歐洲歷史上的幾次群眾性狂潮”這個版本。
單看《烏合之眾》這個書名，就可大概斷定勒龐對群體的情感傾向，作者并不很喜歡群體這種社會現(xiàn)象，但這并不影響該書對群體的深刻研究和對現(xiàn)實生活的有力揭示。隨便挑幾個章節(jié)看看，都能發(fā)現(xiàn)書中所講的道理，都活生生存在我們的周圍，讓人為之一振，拍掌較好。因此，雖然該書引用了很多法國大革命的細枝末節(jié)，我無法一一讀懂，從而有時候只能意會，或者借助互聯(lián)網(wǎng)延伸閱讀，但是，我依然覺得這是一本好書，能夠給人很多啟發(fā)，值得多次品讀。
那么，這本書的閃光點在哪里？在我看來，至少有以下三點。
一、不糾纏于群體的概念界定。作為一本研究群體心理的名著，既要把道理講得簡單通透，又要飽含人性關懷，才顯人文特質。這兩點，這本書都做到了，作者開門見山就談了群體的概念，點到即止，沒有過多的糾纏，僅用數(shù)頁紙就談清楚這個問題。勒龐認為群體有別于個體，一人、兩人的時候無法成為群體，多數(shù)人才是群體。究竟要多少人才算“多”，勒龐認為通常要5至7人，群體心理才比較明顯，然后隨著人數(shù)的增多，群體心理會越來越有別于個體心理，群體現(xiàn)象愈發(fā)明顯。
這種論述，避免了概念之爭，有別于“定分止爭”法學研究思維。聯(lián)想到以前閱讀的不少作品，往往一開頭就大篇幅討論一個概念，一個字一個字扯出很多篇章來，將本來一目了然的事物復雜化，給人昏昏欲睡的感覺。正如《三傻大鬧寶萊塢》電影所講的，如果將機器界定為“以相對運動受限制的方式，連接起來的任何部件組合，由此力和位移得以傳動和轉變，例如螺母和螺絲的組合，或繞支點運動的杠桿，繞軸轉動的滑輪等等，尤其是指一種相對簡單或復雜，由運動部件或諸如輪子、杠桿等簡單機械原件所組成的結構?！泵菜圃谶壿嬌险f得很清楚，很嚴謹，但我相信很多人讀到這樣的文章，都會大呼救命。但如果將機器認為是“減輕勞力的東西”，那就簡潔易
懂，清新可人了。
同時，不糾纏概念之爭，還能去除“劃分界線，拒人于外”的嫌疑，就像執(zhí)法為民的討論，如果一開始就拆散概念，試圖從“為誰執(zhí)法，執(zhí)什么法，為什么民”來研究這項工作，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勢必少了溫情，多了冰冷。這樣的文章，要做到人文關懷，也會比較難?！稙鹾现姟氛沁@樣一本書，薄薄兩百來頁，僅用很短的章節(jié)來界定群體概念，更多著墨于事實描寫，從細節(jié)中闡釋問題、揭示道理，給人清新、不落俗套的感覺。
二、對群體心理進行系統(tǒng)遞進的論述。細讀讀來，全書共分三卷來談論這個問題，涉及群體心理、群體主張、信念和群體時代三大部分。
群體心理從一般特征、情感道德、觀念、推理、想象力和宗教形式來深入展開，通過讀這一部分，使讀者對群體有個總括性的認識。在這基礎上，該書又深入研究群體主張的間接因素和直接因素，領袖說服的手段和信念和主張變化的限度，帶領讀者思索當多個大腦同時存在的時候，群體將會怎樣思考，是不是此時的群體智商，就是每個大腦的總和，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有哪些關鍵因素需要考慮，等等。作者在這一卷都一一加以回答，難能可貴的是，為了論證一個觀點，作者會采用很多真實事件加以說明，而不是單純的理論推理，用事實說話，用實例證明觀點，歷史事實俯拾皆是，讀起來不會晦澀難懂。
最后，也就是該書的第三卷，又回歸到社會現(xiàn)實，對群體進行細分。試圖從更具體、更典型的群體來分析群體的規(guī)律特征，先后從作為犯罪的群體、陪審團、選民和歐洲歷史上的幾次群眾性狂潮，逐一加以揭示。這樣的篇章安排，滿足讀書由淺到深，由總覽到細察，由理論到實際的循序漸進。
三、書中很多觀點能夠在生活中找到應驗。能夠算得上好書的，至少是作者的觀點能夠在現(xiàn)實生活中找到影子，幫助我們形成一雙有洞察力的眼睛，在外人看似平常無奇的景觀中，看到背后的來龍去脈，找到問題的厄丁解牛，獲得感知的會心一笑，得到心靈的達觀從容。
讀這本書，我就有這樣的閱讀體會。在閱讀的過程中，隨處可見作者用心提煉、精辟獨到的見解，佳句表述貌似簡簡單單，但總能給人啟迪和指引，遇到這樣的好句，我就會像背誦唐詩一樣一讀再讀，念了又念，試圖把它記在心中。
掩卷思考，回味剛剛讀過的幾行字，很多觀點都能在現(xiàn)實中找到影子，幫助我更好解釋現(xiàn)象。如對大家搶鹽這件事，現(xiàn)在就少了疑惑，多了理解。作者指出“個人一旦融入群體，他的個性便會被湮沒，表現(xiàn)出排斥異議，極端化、情緒化及低智商化等特點。”正好應對了集體搶鹽之時，看到周圍老人拿到鹽的開心，沒拿到鹽的恐慌，此時作為個體的我，如果不為所動，明顯會感覺到自己與他人行為產生巨大反差，就會不自由主緊張起來，慌了神，情緒沖占頭腦，自身的行為隨之變得情緒化和低智商化，紛紛參與其中，形成滾雪球效應。類似情況我們并不陌生，如管理學上談到的“羊群效應”，或者現(xiàn)在追逐時尚幾乎人手一部“愛瘋”，都應了書中講到的“個人融入群體，就會為了迎合群體而湮沒自我”的魔咒。
而回頭看看西安保釣愛國示威游行，發(fā)生了打砸日本車司機和火燒4S店的不理性事件?？赐赀@本書，我就不會單純站在道德角度來遣責打砸搶行為，也不會對突發(fā)的暴行感到疑惑，而是從群體行為的角度來思考這件事?！肮铝⒌膫€人很清楚，在孤身一人時，他不能焚燒宮殿或洗劫商店，即使受到這樣做的誘惑，他也很容易抵制這種誘惑。但是在成為群體的一員時，他就會意識到人數(shù)賦予他的力量，這足以讓他生出殺人劫掠的念頭，并且會立刻屈從于這種誘惑。出乎預料的障礙會被狂暴地摧毀。人類的機體的確能夠產生大量狂熱的激情，因此可以說，愿望受阻的群體所形成的正常狀態(tài)，也就是這種激憤狀態(tài)。”（P23），這正是示威游行，個體總會做出與自己平時不相稱行為的根源所在。
不僅如此，通過這本書，我還略懂哪些人較之獨處，在群體中更容易發(fā)生過激行為?！叭后w感情的狂暴，尤其是在異質性群體中間，又會因責任感的徹底消失而強化。意識到肯定不會受到懲罰一一而且人數(shù)越多，這一點就越是肯定一一以及因為人多勢眾而一時產生的力量感，會使群體表現(xiàn)出一些孤立的個人不可能有的情緒和行動。在群體中間，傻瓜、低能兒和心懷妒忌的人，擺脫了自己卑微無能的感覺，會感覺到一種殘忍、短暫但又巨大的力量?！保≒33）也就是講，那些自己過得不滿意、畏畏縮縮的人，總會在群體煽動中表現(xiàn)積極。
果不其然，據(jù)報道，砸日本車司機的犯罪嫌疑人蔡某，21歲的泥匠工，小學五年學，“他想要得到更多，想證明自己很重要，但屬于他的精神與物質世界同樣貧瘠”。示威游行使他卑微的生存狀態(tài)，獲得崇高的榮譽感和強大的力量，以至于在爆砸司機的時候，想的是“我很愛國，我很偉大”，而不是“我正在犯罪”。
這就是該書為讀者揭示的群體魔力。
聯(lián)系日常工作，我還獲得以下三點啟示：
一是認同別人更容易獲得別人的認可。個體都渴望得到群體的認同，甚至為了保持與群體的一致，不惜把自己改得面目全非。勒龐講，“進入了群體的個人，在集體潛意識機制的作用下，在心理上會產生一種本質化的變化，不由自主地失去自我意識?！边@些突變，都是希望得到群體和同類的認同。唯有身份、思想的求同，才能給個人帶來安全的需求和情感、歸屬的滿足。因此，要過好群體生活，就離不開他人的認同，也要重視對他人的認同。如在與人交談時，模仿對方的表達方式，如語氣、姿勢、詞匯、節(jié)奏等，通?？梢赃_到更好的溝通效果。又如在團隊生活中，認同和遵從已有的文化習慣和處事規(guī)則，往往更能確保自己過得自在從容。還如在與人相處時，多留意別人的長處，少計較別人的短處，也能相應得到對方的尊重和欣賞，獲得進一步交流的契機。
二是有自己的思考，才有群體的頭腦。如果說個體改變自己，是為了與群體保持一致，獲得內心的認同，那么，作為個體的我，就不能只是盲目的改變自己，淪為“只有情緒，沒有頭腦”的動物。而要隨時讓自己保持清醒的頭腦，做到“和而不同”，只有自己的分析判斷還活著，還獨立存在，才能真正有益于“團隊智商”建設。如許倬云在《從歷史看組織》一書中，就談到曾國藩、左宗棠為什么在掌握大量資源的時候，能夠做到不貪不占，關鍵原因就是他們讀了很多書，由學問上得來的思考和良心，建立起自己獨立的頭腦和靈魂，從而不隨波逐流，在腐敗盛行的年代出污泥而不染。
而網(wǎng)絡時代的群體生活。更需要我們勤動腦，多思考。網(wǎng)絡充斥著各種真假信息、鮮花陷阱，高尚虛偽。放棄獨立思考，而去選擇情緒發(fā)泄和道德制高點，就很容易淪為傳聲筒，人云亦云，以訛傳訛。唯有像《反思中國》談到的“善意的出發(fā)點，理性的思考，建設性的觀點”，才有自己的頭腦，也是合格網(wǎng)民應有的處事品格。
三是講話稿需邏輯條理，更需激情感染。以前撰寫講話稿，總以為只要條理清晰、條塊分明、推理嚴密、邏輯得當就可以了。讀完《烏合之眾》之后，我發(fā)現(xiàn)這遠遠不夠。講話稿往往在“一對多”的情形下使用，其受眾是群體，而不是個體。如果一篇講話稿只有理性分析，而沒有感性渲染，取得的效果必定不盡人意。
“群體情緒一旦它表現(xiàn)出來，通過暗示和傳染過程而非常迅速傳播，它所明確贊揚的目標就會力量大增?！保≒33）如出一轍，曾仕強在《中國式管理》也強調管理必須重視調動情緒，唯有“通情”，才能“達理”。再看看網(wǎng)絡上那些魅力四射的演講家，賀衛(wèi)方、易中天、袁騰飛、余世維、鄭強等等，個個都飽含深情，都是調動觀眾情緒的高手，從而獲得如坐春風、百聽不厭的演講效果。
總之，群體是個怪物，“群體可以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但也能表現(xiàn)出極崇高的獻身、犧牲和不計名利的舉動，即孤立的個人根本做不到的極崇高的行為?！保≒39）作為人類，我們每個人都生活在群體當中，都不自覺在遵循某些潛在規(guī)則。當用鹽解決不了問題的時候，或者猶豫是否也去搶幾包鹽的時候，不妨先穩(wěn)住自己，翻翻這本書。相信要不要去買鹽，看完這本書，你心里就有底了。
骨感的理想
—品讀《給理想一點時間》《南方的立場》
■廖清平
書名：《給理想一點時間》—鳳凰網(wǎng)博報年度文選2011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2-1-4
“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是我們經(jīng)常會聽到的話語。人們常用這句飽含豐富情的語言來概括理想和現(xiàn)實之間的差距。有些人多向內看，概括的是自身處境；有些人多向外看，概括的是社會現(xiàn)實；而有些人內外都看，概括則由此及彼，由理想和現(xiàn)實之間存在的差距而產生的焦慮也會復雜得多。實際上，內外相依，自身處境和社會現(xiàn)實是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的，我們在描述理想和現(xiàn)實時，大多也混雜了對自身和社會的看法。
在我看來，理想是個沉寂的家伙，時不時需要人們喚醒。因為你可能正在人生征途上奔波而無暇顧及，也可能是因為時過境遷讓它變了模樣。理想又是個精致的家伙，需要時間的裝點，而且只有實干才能讓它散發(fā)美麗。人生不外乎就是理想轉換成現(xiàn)實的過程，只不過各人理想的多寡、肥瘦以及轉換過程各不相同而已。
書名：《南方的立場》作者：李文凱主編出版社：廣東南方日報出版社出版日期：2007-10-1
曾經(jīng)年少輕狂，抑或曾經(jīng)信心滿滿。真正地脫離在學時光，一頭扎入社會，才發(fā)現(xiàn)理想和現(xiàn)實的命題是那么殘酷。以至于畢業(yè)五年多了，真正地面對這個命題的時間和機會都寥寥無幾。可貴且值得珍惜的是，有那么一兩本書，有那么些點滴文字，能夠讓自己在平凡的日子里，堅持著自己那一點都不豐滿卻甚是骨感的理想。
在全身投入社會的第一個冬天，我在日常的閱讀中捕獲了南方都市報社論精選第一輯《南方的立場》一書，（李文凱主編，南方日報出版社2007年10月第1版），精準的視角、犀利的文字、關愛社會的情懷躍然于紙上，給我?guī)砹艘淮蜗到y(tǒng)思辨和審視社會的盛宴。最近品讀鳳凰網(wǎng)博報年度文選2011、2012《給理想一點時間》（李志題主編，新星出版社2012年1月第1版）、《給理想一點時間ⅡI》（李志題主編，新星出版社2012年8月第1版），又借機給自己的思緒放了一些假，用書中那一幕幕的現(xiàn)實寫照去觸碰自身那柔軟的心和自身的理想預知，從而獲取感動，引發(fā)思索，給自身的工作和生活增添了動力。
《南方的立場》是南方都市報2006年社論的精選合輯。這些社論，對代表性的新聞事件開展公共討論和進行觀點博弈，觀點鮮明，對事件背景、依據(jù)以及相關政策法律都有著準確的拿捏。盡管是結集出版，均是過去的社論，但細細品讀，仍然可以使人在對歷史的細致品味和現(xiàn)實的反復思考中去收獲感動、感慨，從而一次次敲打理想的窗，讓人覺得理想仍然光亮。這些社論關注公共行政，關注社會民生，關注基層和民俗等等，特別是拷打尚不科學的制度及其實踐，審問歪曲運行的個別權力，以一種正效應的激勵方式，讓人看到現(xiàn)實和無奈，更讓人進一步堅定理想，始終能夠讓人從心底醞釀溫暖，激發(fā)熱血。
比如，社論《公眾參與是推動反腐進程的最大動力》一文，敏銳地指出了當前反腐的一個僵局：“一提到腐敗行為與腐敗分子，每個人都能說得頭頭是道，罵得慷慨激昂，可真要說到去有關部門舉報，沸騰的怨氣轉眼又煙熄火滅。一方面，反腐部門為缺乏線索、證據(jù)犯愁，公眾卻對身邊的腐敗行為采取不愿、不敢舉報的態(tài)度?！辈⒅赋?，要“促進公眾積極參與反腐……令大家意識到，自己的積極參與行為是必要的、有用的，也是安全的。所謂必要，是令全社會對腐敗行為持‘不容忍”的態(tài)度…所謂有用，是讓大家意識到自己的投訴、舉報并非石沉大?！^安全，是令普通公民在做出舉報決定之前，對舉報信息的保密措施、人身財產的保障情況，有一個明確的預期，而舉報完成后，相關制度能保證公民的事先預期順利實現(xiàn)，并保障其人身、財產的安全?！边@些語言通俗易懂，卻指出了當前反腐工作中的一個困境。從當前的反腐及預防職務犯罪工作來看，此“必要、有用、安全”當是反腐宣傳教育當中需要努力的方向。若能成功，反腐工作所承載的理想成為現(xiàn)實的征程應能前進一步。
比如，社論《小任湘，你的墜落碎裂了我的心》一文，在對3歲多的任湘隨其媽媽買完菜回家路上被一名陌生男子郭云突然奪過并扔下天橋（郭云隨后也跳橋自盡）這一事件的評論中，說道“生活在這個時代的我們，每天都在練習一副百毒不侵的心腸，任由各個生命的極端消逝，不斷敲打我們原本脆弱的心靈，然后，閉上眼睛，讓時間收拾殘忍，讓生活繼續(xù)前行。”然后其搬用法國社會學家迪爾凱姆的研究理論“當社會不能提供一套有序的規(guī)范時，人們的欲望和實現(xiàn)手段會嚴重失調，從而陷入迷失和混亂，因失范而導致的自殺將大幅上升?！辈⒃谖哪┱f道“正是這個不幸的孩子任湘，讓我們如此深刻地接收到命運相連的社會痛感，以及難以自制的生命哀傷……而所有從3歲任湘的死里讀出深意的人，唯愿能于哀痛中進取，建設我們更好的社會”。讀來讓人心痛，卻能讓人良知累積，更感責任重大。在其后的追蹤社論《我們?yōu)槭裁匆€原郭云的生命軌跡》中，“社會心理學家說，人們總是拒斥生命無常，拼盡全力都要追尋一個前因后果，以此將突兀極端的生活事件，一一解釋成合理的社會生活”，在感概郭云和任湘的生命無常之后，社論在文末說道“請你為生活中一個細微的存在，鼓起勇氣，付出真誠。那些和你匆匆而過的人，那些與你數(shù)步之遙的人，那些看似同你毫不相關的人，可能會在下一個命運交錯的時刻，與你一道組成生命的圖畫。因此，請善待自己，關愛他人一這也許不是一個恢弘的社會問題解決方案，他甚至無視問題叢生的現(xiàn)實而有了浪漫主義的影子?？墒?，這個社會所缺失的，難道不正是這些溫暖的細節(jié)？”這些令人動容的文字，深藏著對生命的敬畏，述說著對民生的關懷。對于任何一個社會人來說，都可以在自身的理想抑或理想體系中加上諸如勇氣、真誠、善待、關愛等元素，為自己的現(xiàn)實生活增添價值。
試問，這樣的社論，你怎么能時時和她見面卻熟視無睹？對于那些日日發(fā)生的社會事件，你又怎能人云亦云卻不追問？對于當下的全面小康社會建設，你又怎能只會旁觀而不主動參與，對于建設中發(fā)生的問題你又怎能不深刻思考其改進路徑？對于你所謂的理想，你又怎能不時刻結合現(xiàn)實加以審視？
如果說《南方的立場》是一種集體的立場，《給理想一點時間》（I和ⅡI，下同）則是一種個體的立場。然而雖然是個體的立場，其著眼點卻也是公共的前途與命運。它是諸多鳳凰網(wǎng)博主博文的選集，關注領域包括教育、文化、社會、民生、政治、經(jīng)濟、天下、兩岸三地等。它從個人的眼光出發(fā)，在自身理想的感染下，對當下的社會現(xiàn)實加以解讀，對社會的進程進行思考。鳳凰新媒體C00李亞在給《給理想一點時間》的序中寫道“這是艱難轉型的時代，也必然成了糾結的時代?！ぁ诓晃＜吧鐣€(wěn)定基礎上的理性的、制度化、合法化的政治批判是現(xiàn)代社會進步的保障?！挥凶杂捎懻摬拍茏屛覀兏咏胬恚膭钊藗儏⑴c公共事務，使人民變得不再冷漠、自私，促進社會道德提升與重建。民主培育人民的公共精神與愛國情操，促進人民積極、進取、奮斗的民族性格，才能帶來更根本的社會穩(wěn)定與長久發(fā)展；政府的權威來自公民的同意，建立在民主的正當性基礎上的權力，才能在面臨社會轉型期無可避免的矛盾沖突中獲得大多數(shù)民眾的理解支持”。
比如信力建在《誰繼承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一文中，提及的觀點使人振聾發(fā)，或讓人羞愧，或。他說，“要看唐代的中國，就去日本。那里有唐代的建筑和歌舞，甚至日本天皇登基也是按照唐代禮儀。要看明代的中國，就去韓國。那里保存了明代的禮樂制度，據(jù)說曲阜孔廟曾派專人赴韓國學習中國早已失傳的‘文廟祭禮樂”。要看民國時的中國，就去臺灣。那里保存著傳統(tǒng)的‘仁義禮智信’和‘溫良恭儉讓’。在大陸卻無法看到真正的傳統(tǒng)文化，大陸的文化，只是一個‘四不象’?！绷攘葦?shù)語，雖然結論略顯夸張，卻真真戳到了內地每一個人的痛處，可以借以打碎幻想。童大煥在《中國請你慢些走，等一等你的人民》一文中，針對當時的溫州動車事件和當下的高鐵建設潮，說道“良好的愿望只有在尊重事實、尊重科學和規(guī)律的前提下，才有可能結下甜美的果實。主導公共工程的政府和官員，和市場主體相比，也并不天然地具備道德、智力和能力優(yōu)越性?！袊?，請你慢些走，停下飛奔的腳步，等一等你的人民，等一等你的靈魂，等一等你的道德，等一等你的良知?！眱粞澡F律輔之于意味深長的呼吁吶喊，應是金玉良言，值得掌握權力的決策者和執(zhí)行者審視他們所謂的理想，給人們對現(xiàn)實的期望一個交待。柴靜在采訪全國見義勇為模范胡文傳后寫下了博文《心軟能救世界》，基于胡文傳說他常常被請去做報告，而每做一次報告都要痛哭一場才能釋放一次，柴靜說“人心的事，沒有經(jīng)受過的人，往往想不到，所以還是留些敬畏，如得其情，哀矜為宜。如果褒貶相激，都只依據(jù)簡陋的事實輕易評判他人，流于武斷，有了戾氣，話像車輪子一樣從人心上碾過去了。時間長了，把心都硬化了，碰上什么事都進不去，像在水泥地上一樣流過去了?！蔽覀冞@些人，有誰能體味胡文傳們的心酸和難受？甚至能凡事多為他人想想，想想他們的艱辛和苦澀？抑或，能想想人們在為理想而奮斗的路上荊棘滿途？
理想，不在乎多、不在乎豐滿。骨感些，或許能讓奮斗的路途更加有滋有味。更重要的是，現(xiàn)實當中的我們，心能軟，夠真誠，有勇氣，積極樂觀，善待自己，關愛他人，會仰望心空，能腳踏實地………
沉默不是金
—讀《房間里的大象》有感
劉蝶
書名：《房間里的大象》作者：伊維塔·澤魯巴維爾出版社：重慶大學出版社出版日期：2011年6月1日
讀《房間里的大象》是被“震耳欲聾的沉默”這個詞吸引，這樣語義上明顯矛盾的兩個詞可以這么巧妙的搭配，并且說出了我們內心的感受，生活中我們常常能感受到這種震耳欲聾的沉默。換句話說沉默是一種力量，很強大，在希伯來文中，沉默和無法動彈，癱瘓的詞根是同一個。那么有時候我們被別人的沉默壓制、羞辱同時我們也用沉默壓制、嘲諷別人，更奇怪的是，這種彼此合作的沉默并沒有組織者，沒有指揮者，但是大家都相互自發(fā)的配合著生長著。沉默和安靜不同，沉默指向壓抑、社會性的合謀，譬如大多數(shù)對于少數(shù)派的威壓、政治正確對于常識的忽略、歧視與偏見所引起的熟視無睹。
漢語中關于沉默的成語很多，例如沉默是金，言多必失，少說多做，禍從口出等等，但這些提到沉默的成語都不是教我們如何打破沉默，總之感覺對于沉默這個話題，大家都保持著沉默。所以，這本書就吸引我去探究一下沉默這個話題，包括為什么大家都集體沉默，我們應該如何去打破沉默談沉默。
一、讓“大象”顯形 分析房間里的大象的含義
房間里的大象，是一句英文諺語，其實很多中國的讀者并不熟悉這個諺語，但是說到一個安徒生的故事大家都知道“皇帝的新裝”。事實上，皇帝的新裝也不是原著，原著是一個著名的流傳于14世紀西班牙地區(qū)的故事，主要講述一個摩爾人的國王是如何被三名騙子愚弄，說服他相信他們在為國王編織一件華麗而神奇的衣服，他的神奇就在于如果一個人是私生子，他就看不到這件衣服。大家都出于各種原因不敢承認其實根本沒有那件華麗的衣服。
大象就是某種巨大而無可回避的真相，而房間里的大象則具有盡管無法回避，但人們又可以和它相安無事共處的意味。這種沉默不是個別的，是集體的，是大家自發(fā)的，相互配合的。
作者將這樣的情況稱為“合謀的沉默”，就是一群人形成默契，心照不宣，在公開場合有意忽略某種他們私下全部清楚的事實。
這本書是帶有點“科普”性質的社會學著作，作者伊維塔·澤魯巴維爾是一個社會學者，在當代西方享有聲望，他研究沉默與自己的個人成長背景有關，他是出生在以色列的猶太裔學者，其個人經(jīng)歷讓他格外關注二戰(zhàn)期間納粹和猶太人之間，以及戰(zhàn)后猶太人和阿拉伯人之間，那些慘痛卻無法回避的歷程，對人們的生活所帶來的影響，特別是由此引發(fā)的一些合謀的沉默。所以說本書中研究的沉默，不是個體的、心理學意義上的沉默，而是社會學意義上的沉默，是集體的沉默。正如作者所說的心理學家試圖解釋人的內在力量如何阻止特定的信息進入個人意識，我們的目標是審視人與人之間的力量是如何阻止這些信息進入公開的話語的。
二、“大象”在哪里 我們?yōu)槭裁闯聊?/h2>
我們?yōu)槭裁磿现\沉默，有位中國作家曾冷酷地指出，任多美滿的家庭，揭開墻邊不為人知的一角，都隱含著不可為外人道的不堪。其實這些不堪，就是家庭里的“大象”，觸目驚心但只能熟視無睹。社區(qū)里的“大象”，則更比比皆是，比如南北戰(zhàn)爭前，美國南方莊園里奴隸主與黑奴之間的性關系，現(xiàn)代大學校園里一群學者對一位人緣很好但業(yè)績平平的同仁作出好評等。合謀的沉默便是滋生“大象”的溫床。
我們的沉默可能源于傷痛，心理學認為否認源于我們逃避痛苦的需要，當意識到某種令人難過的事情在威脅我們的心理健康時，我們通常會啟動內在的防洪閘，以阻止令人不快的消息進入我們的意識。比如大地震、性犯罪后的人們拒絕談起自己的遭遇，以避免談及這些引發(fā)的巨大痛苦。
可能源于恐懼，可怕的消息通常成為了實際上不能討論的消息。比如在一個警察國家里，慘案到處發(fā)生，大家卻越來越不愿意提起身邊發(fā)生的慘案，極端的一個例子就是在納粹高層對關押在集中營的猶太人和各國戰(zhàn)俘進行屠殺，以銷毀證據(jù)和罪行，就是曾有無數(shù)旁觀者對這保持沉默。
還有一種恐懼不是利益上的損失或者是肉體上的暴力傷害，而是精神上的被自己同類群體孤立，出于對歸屬感的依戀，他們通過沉默來實現(xiàn)溫暖的合群。解放前為理想浴血奮戰(zhàn)、出生入死的革命家，解放后卻屢次在政治運動中保持沉默隨波逐流，很難說僅僅是因為貪生怕死，更多的是怕被組織被隊伍拋棄。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需要認同感和歸屬感，而對認同和歸屬的強烈需求有時候會成為追逐真理的勇氣，有時候卻會讓我們蒙上雙眼。
可能源于尷尬，比如對一群學者中人緣很好，但業(yè)績平平的同仁作出評價時，或者一些家庭暴力、心理疾病等。又比如，現(xiàn)在流行的相親節(jié)目，嘉賓們七嘴八舌，頭頭是道的分析某個相親失敗的男嘉賓哪句話說錯了，哪個表情不對了，但是大家絕口不提他的職業(yè)是廚師或者是鞋匠的事實。
可能源于文化習俗，文化習俗不僅是一個國家，或者一個地區(qū)，有些可能是一個家庭的，比如有些話題在一個家庭中可以討論，同樣的話題在另外一個家庭中可能就是大象。書中就提到了與拉丁裔女孩相比，黑人女孩更容易和她們的母親談及性的話題。隨著人類的發(fā)展和進步，對不能提及的話題也是不斷變化的，比如女性穿著暴露的程度，同性的婚姻等等問題，都是不斷在變化的。
可能源于禁忌，禁忌就是我們不能去聽去說去看的，例如，我來自西北，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不能在回族飯館或者同學面前提到豬，盡管當時我不知道是為什么，但我知道這是禁忌。
可能源于世故，世故是一種溫和的禁忌，比如婚姻問題，比如流產，對這些事情的沉默更多的是出于禮貌。比如鄰里之間，聽到吵架摔東西，看到身體青紫，但我們會置之不理，又比如有個人在公共場合忘記拉褲子拉鏈，我們一般不會去多嘴提醒，這也是禮貌的沉默。
這實際上還有關人們的認知，通過社會化，人們知道什么是應該關注的，什么是應該忽視的。尤其在中國這樣的人情社會里，有太多不言自明的社會規(guī)則，使得人們三其口。中國傳統(tǒng)的文化心理和現(xiàn)實生活里，甚至有專門的詞語來訓誡違背合謀式沉默的人一一“槍打出頭鳥”，嘩眾取寵，愛出風頭。
三、趕出“大象” 打破沉默需要勇氣
要讓公眾意識到并承認大象的存在，就需要我們從背景中拖出大象，把它們作為圖景凸現(xiàn)出來。凸現(xiàn)的方式就是點亮黑暗的角落，將被屏蔽掉的人物和事件推到前臺。這種點亮，除了需要道德勇氣，還需要技巧。在《房間里的大象》的扉頁上，澤魯巴維爾寫下了這樣一行字：致諾姆（作者的孩子），為他有去看，去聽，去說的勇氣。如同皇帝的新裝中那個嘟曦著“皇帝沒有穿衣服”的小孩子一樣，只要打破沉默，大象就會乖乖的走出房間。
這本書本身就代表著一種理論勇氣，以社會學的視角打破社會禁忌。同時，這本書也是一個邀請，面對生活中、社會中的“大象”，每個人都應具備反思的智識、超越當下的視野，并以孩童般的坦白勇氣，發(fā)現(xiàn)它，認知它，點亮它。當我們習慣于用政治或者社會的壓制來為自己的沉默辯護時，卻往往忘記了正是自己的沉默在為這種壓制添磚加瓦。只有每個人的不沉默，才會最終讓整個社會更加明亮與公正。
她的故土我們的國
—讀柴靜《看見》之《山西，山西》
書名：《看見》
作者：柴靜著
出版社：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3-01-01
■周雨施
我仿佛看到焦黑的土地，一塊一塊，坍塌陷落，附著于這片土地上的文明，一步一步，走向淪落。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她目光凌厲，充滿無奈和痛惜。
深夜讀書，總有些故事和情節(jié)讓你無法安然入眠。
三十多年前的山西，和這個封閉國度上的其他土地一樣，混沌、傳統(tǒng)，人們生活清貧淳樸，延續(xù)著幾千年的生活方式。一個小姑娘出生在這里，黃土高坡上的故鄉(xiāng)，灰蒙一片，而記憶中最純凈、絢麗、夢幻的色彩，來自天空。
清晨上學，天上還是一地碎星。小姑娘跨過祖屋幾百年的門檻，繞過樹林，細碎的腳步走向學校，等著天空一絲絲從瓷青變成淡粉。
三十年后，再到山西，倒扣在城市上方迎接她的天空，不是黑、白、灰，是燜鍋一樣的焦黃色。
她是柴靜，以這樣的對比開始了緩慢而克制的敘述。出生于山西的女子，不煽情、不刻意，用記者的筆，將自己的成長妮娓道來，將這片土地的痛楚，忠實地，一個字一個字地，揭開給讀者看。
她探討了一個被說千遍道萬遍，被刻意忽視、卻始終沒能得到解決的問題一環(huán)境污染。而她本身，作為經(jīng)歷者、見證者，被動地經(jīng)歷了故鄉(xiāng)從純樸的大自然變成煙鹵林立、塵埃遍布的工業(yè)化城市，而記憶里痛痛快快的土腥氣大地，一日一日化作默黑的、令人室息的焦黑土地。她和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沒有選擇的權利，只好苦苦追問。
大地變化的過程，就是工業(yè)化不停擴張的過程，除了天空的變化，這個空間里的一切，都在發(fā)生質的變化。
她寫小河，童年的時候，河流帶給她的是拉絲老長的蓮藕，是撥開荷葉抓魚的樂趣。青春年少的年代，河灘上靜坐，寄托著少女的情懷，而男女學生沿著河道兩岸，默契地走，河水傳遞一種難以言說的情愫。后來，輕工業(yè)的工廠來了，排污管接到河里，淺黃色的堿水，聞一下就令人本能地跑開，年輕人都聚集到廠里面去了，小河已經(jīng)沒有了吸引力。再后來，更多的重工業(yè)廠子興起，河道干涸，排污溝一般，滿是黑色淤泥，點綴著五色的油彩。水，喪失了自然界與生俱來的親近感，面目全非。
她寫土地，泥巴，是幼年時候的玩具，青春時候，是跑起來的一陣煙。在無數(shù)焦油廠、洗煤廠，各式工廠日夜吞吐粉塵，固體廢棄物的堆積如山，油污混雜著致癌物質，土地板結，什么莊家也種不出，樹結了果也不能吃。每下過一場雨，有害物質就向土地更深處滲透一點，土壤污染了，地下水都變成苦澀味兒。
她寫山，山中就是石炭紀留下的繁茂植被，千百萬年堆積成極厚的煤層。這埋藏于山中地下的漆黑色的財富，自大規(guī)模發(fā)掘以來，就給這個省份帶來了滾滾財源。而光鮮的另一面，是慘痛的代價，光是層出不窮的礦難就已令人目，而更為嚴重和后患無窮的事情在于，大規(guī)模采煤帶來地下水位下降，水井干枯，地面下陷，難以回填，整個山西省的采空區(qū)面積達七分之一。她家附近的塌陷的大坑，深可數(shù)丈。
她寫祖屋，耕讀文明的棲居之所，幼時，坐在門口的石鼓上面，等奶奶回家。涼津津的石獅子，刻有朱子家訓的照壁，北廈上有禁忌的閣樓，后院里光滑的深井，對于一個小女孩而言，這一切，足以展現(xiàn)一個傳統(tǒng)而神秘的世界。然而，成長就意味著離開，告別榆木門檻，告別房梁上的小燕子，告別槐綠榴紅，跟隨所有被稱為“現(xiàn)代化”的東西，和過去不情愿地告別。再后來，老屋失去了舊時的尊嚴和歲月積聚的無形財富，躲不過拆了賣了的命運，徒留滿庭荒草。那粗糙的，溫暖的老房子，和鄉(xiāng)土中國一樣，分崩離析。
一切，就像逃不過的宿命，多么心疼，也只能惋惜。然而，真的是宿命嗎？真的是不能避免的嗎？真的是無法阻止的嗎？她一次次地追問。
她馬不停蹄地探訪、詢問、傾聽，找了很多很多的人，也忠實地記錄所有對話的聲音，與沉默的畫面。
這些片段一幀幀回放，觸動了我的內心。
官員，有的悠悠地說：“哪個國家不是先發(fā)展后治理？”有的反復說：“這個代價是慘痛的”，絕口不提這個代價是不是可以避免的。也有的譏笑道：“你怎么不給山西辦點好事？”言下之意是她多事了。商人，在追問三遍之下，神秘地伸出兩根手指，說礦最多只能挖二十年，所以早點賣了脫手。熙熙攘攘，皆為利往。候選村干部，豪氣地抬出來兩百萬，當選就立刻兌現(xiàn)發(fā)錢。村民，過得比十年前還窮，無奈地說：“能搬到哪里去呢？”離了廠子失業(yè)了更沒法活，為了生存，哪里顧得了污染不污染，只有一個矮個子老人，哭著帶她去看山頂上的新房子，煤炭采空區(qū)地面沉降，房子已經(jīng)搖搖欲墜。其他村民只是笑，住在半山腰上暫時沒事，好像與自己無關。家人，她的父親吃慣了羊湯和油粉飯，想著落葉歸根，不肯離開已經(jīng)一角沉降的家。母親和妹妹受不了日日粉塵，拋棄故土，跟她去了北京。唯有那個被稱為“老頭兒”的環(huán)保局巡視員，和柴靜一起，面對汾河水、采空山、污染土，面對形形色色的人，面對嚴峻的現(xiàn)實，說千道萬，無奈憂傷又仿徨。
一路上，柴靜于現(xiàn)實和記憶的交織中，眼睜睜，看著生存環(huán)境，從熟悉到陌生，一步一步，走向淪落?？粗鴵碛袛?shù)千年文明的山西大地，連佛像都蒙上了烏黑的煤灰，腐蝕剝落得厲害。看著鄉(xiāng)村幾百年的老房子，逐漸塌落，盡化塵土。看著傳統(tǒng)的耕讀文明，一點點隱退消失?？粗昧税┑娜藗?yōu)榱松妫粸榱松?，就這么強撐著活著。
我突然理解了柴靜，一種深深的悲哀侵透骨髓。這就是，你永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其實所有人都知道答案，但經(jīng)濟掛帥，所向披靡。誰都在提環(huán)境問題，誰都知道怎么回事，但誰都不動手改變。眼前的利益還顧不過來，遠點兒的跟生存環(huán)境有關的事，也管不過來。
柴靜，一個小小的柔弱女子也可以擁有這般堅韌和不屈的力量，環(huán)境污染，并非朝夕就可解決，然而，必須去做，因為刻不容緩。必須去做，因為順應內心。去追尋，去爭取，去引導更多的人關注和思考，去努力推進一點點的改進，去盡自己的全力，這便是她的與眾不同。
在這個溫潤的冬季，柴靜的文字，默默感染了我，讓我靜心反思，關心起生活瑣碎之外的所處環(huán)境，關心人與自然的相處方式。
這一切奇妙的內心變化，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安靜燃燒的火柴，照亮一方小小的領域，帶給人光亮和溫暖。這閃爍的火苗，令我不再埋首于自己這方世界，只關注個人深井般的苦悶喜樂。
這片我們深愛著的土地，每個人都希望生長于此衣食無憂，富足安康。但更應希望，每個人都有健康生存的權利，河里流著的水清涼干凈，土地長出漂亮的花兒和飽滿的果實，天空高遠，空氣清新，所有這些無形的財富不應是貧瘠邊遠的地區(qū)因為不發(fā)展才擁有的，這片土地上每個角落的人都應享有這份權利。
驀然想起故鄉(xiāng)楓木的那條清澈的小河，唯愿它依然如二十年前，我幼時初見一樣流淌歡暢。
柴靜的開頭寫道，海子有句詩，深得我心：“天空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
那么，在深夜里，合上這本書之前，請允許我以海子另一句詩作為結尾，“看到家鄉(xiāng)的卵石滾滿了河，黃昏常存弧形的天空?！?/p>
美麗無罪
——讀《千萬別傷害》
在閱讀《千萬別傷害》這部小說時，我注意到了作者格雷格·安德魯·赫維茨的寫作潛意識。他沒有把這本書僅僅當做一本暢銷書來寫。他在寫作時，一直被某種情緒控制著，為一種責任感所驅使。
<—>
首先，我們來看看這部小說的開頭是怎樣的故事結構：女護士南西-詹金斯在她所服務的醫(yī)院，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醫(yī)療中心急診室被堿液潑傷。美麗的南西-詹金斯變成了不想活下去的丑女。
書名：《千萬別傷害》
作者：【美】格雷·安德獸·赫維茨著林之鶴譯
出版社：譯林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4-06
接下去本來應該是尋找線索抓罪犯了，可赫維茨卻在此時提出了一個問題：是誰做了這樣可怕的事？可以說，這也無可厚非，完全可以從這個角度切下去，到底見核。但赫維茨背離常規(guī)，沒有這樣做，而是絞進了一條雙絞線：一面尋找罪犯，一面是那種責任感讓他不斷地探究“為什么”。
讓讀者閱讀時某種程度上介入作品，得到的可能就不完全是一種暢銷書的閱讀快感了。這正是赫維茨要的效果！
俗話說，看報看題，看書看皮。文章皆因題而發(fā)，即切題而言。“千萬別傷害”這一書名像是《截語戒》之類，本文的題名則是一張揚正義的呼聲。事實上，這部書可以說是一部犯罪與反犯罪的小說，赫維茨最著急要告訴讀者的是關于案情的延伸，只不過這種延伸與別的作家筆下的不同而已。故事到這里，最先產生反應的當然是南希的哥哥詹金斯，這是位身著深藍色的洛杉警察署制服的警察。詹金斯明明抓到了已身受重傷的疑犯克萊德，醫(yī)生戴維-施皮爾卻不讓他走，而是千方百計地把克萊德保護起來，致使他可繼續(xù)作案。這實在有些不可思儀。老實說，我第一次讀到這里時有些想不通，但我又不能不注意到在尋找罪犯的過程中，赫維茨不斷地提醒讀者注意一些美麗的事物。例如：戴安娜放下電話，把它遞給一個護士，然后轉過身來。她那齊肩的直順金發(fā)披散在身上，使她不得不經(jīng)常把頭發(fā)撩到腦后。只見她從耳后取下一支筆，將它悄悄放進她那褪了色的藍色工作服的口袋里。戴維將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引著她…···
從銀葦叢中和扇形的棕櫚樹葉后面可以看到那幢現(xiàn)代希臘式的房子。樹葉投射過去的完美的影子映在雪白的墻上。在房屋窗戶之間，黃榭蔓延一墻而上，光滑而墨綠的葉子象萎縮的翅膀在風中擺動，在前面的草坪上，兩棵巨大的棕櫚樹象交頸相吻的火烈鳥那樣婆姿起舞。位于布倫特伍德萬寶路大街上戴維的宅地，在日落休閑中心之南，離它只有幾個街區(qū)遠。時而經(jīng)過半獨立式住宅的大卡車會給墻上的油畫帶來微微震動。這座半獨立式的房子似乎有點典，離開街道足有二十碼遠。
警官的肩部本就寬闊，暗淡的光線使得他的肩膀顯得更寬，深藍色的洛杉磯警察署的制服出現(xiàn)在白凈的大廳里就象抹了一道油漆似的。他的頭發(fā)修理得干凈利落，有一部分輕輕地拂向一邊。雖然他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但是他眼睛里那深邃的光澤說明他們比平民百姓的見識要廣的多。他的眉毛再眼眶上明顯的抹了重重的兩筆，使他的臉象一尊輪廓清晰的雕像。
這樣的描寫很多，赫維茨要告訴我們什么呢？
你不覺得赫維茨是要我們從那犯罪與罪惡的實質中跳出去，跟著他的另一個視角去閱讀嗎？這種新視角就是：觀美，愛美，護美！
這種態(tài)度還不只簡單地體現(xiàn)于行動，還是一種心理與世界觀，一種道義與責任，一個我們生存狀態(tài)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指向，一種與人類共存的信號。
這一信號怎么解讀呢？
靡不有出，鮮可有終。你看那漂亮的女護士南希，還有戴安娜等女性，到處都可以，被人攻擊，被性騷擾，被總之這世界是她們的災難之源。這是美的過錯嗎？非也。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鮮美之物總不易久留。正因如此，美麗無價，美麗彌足珍貴。但人們?yōu)槭裁磹勖?？美為何難以持久？美的價值是否因為美的罕見又無法久存而顯現(xiàn)？
《千萬別傷害》中也有這個問題的討論，但不是正面的討論，而是從一樁犯罪案例開始的。這個案例活生生，血淋淋地向你展示：沒有美的心靈的人，并非先天，而是后天生成的。要擁有一顆美的心靈，首先要有一個適宜的心理環(huán)境。
<二>
《千萬別傷害》寫了好幾個人物，他們幾乎都是圍繞著“美麗”做文章，維持與保存，破壞與毀滅構成了這樁很普通的案件的特殊意義，同時也揭示了面對一樁案件而出于不同職業(yè)的反應，其中最重要的人物就是戴維。作者將戴維貫穿始末。戴維不僅僅是一位合格的，技術嫻熟的醫(yī)生，更是一種正義與勇敢的化身。
赫維茨對戴維做了很精心的描寫，說他的下巴方方的具有男子氣，棕色發(fā)亮的短發(fā)蓬松地散著。明顯弓形的不太薄的嘴唇，淡藍色的眼睛，只是不那么有趣。他相信他的狀態(tài)還不錯，還有魅力。接著，作者又說他面對情緒激動的詹金斯微微伸開雙臂，雙手手指張開，掌心向外，說：“你似乎有點激動?！苯又X得不妥，忙補上一句，“很抱歉?！?/p>
這種描寫可謂精細。
但還沒完。接著，又說戴維看了看詹金斯右胸口袋線上的名字牌。是南西的哥哥，他心地里愛著的女人的哥哥。
以這樣的開場白來展示這兩個人物之間的故事，已經(jīng)暗喻了一些東西，但赫維茨仍嫌不足，而采用絞線式的手法發(fā)展情節(jié)，雙線交叉式地展開使兩個人物對南西的態(tài)度完全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以此來對比不同性格下的作為。
應該說，這兩個人物的性格與作為都是不大好寫的，他們不是情敵，更不是對手，他們共同愛著一個女人，只是愛的方式有所不同。兩個無法混合的角色。戴維永遠不想被破壞的“美”，在現(xiàn)實的戴維眼里總不那么是他如意：
到目前為止，就他所看到的，他應不會對醫(yī)療急救那么敏感了。子彈穿透自殺者的頰骨，但大腦卻毫無損傷；摩托車在豎有停止牌的地方車毀人亡。兒童由于嘴經(jīng)常挨打以致咬筋被撕開，不再連接上唇和牙齦。但每見一次這種進入急診室十子旋轉門便可見到的事，就能使他長點經(jīng)驗。經(jīng)驗是他最有力的支持者和住黑暗的伴侶。瞳孔在擴張。昨天早晨再次證明了這個世界有著無盡的讓人吃驚的事。究竟是什么樣的病使桃紅色和螺旋狀的人腦潰爛，使一種丑陋的被侵蝕的物體狀態(tài)成了另一個人的面孔呢？
是對美的妒忌呢？還是對美的貪婪？或是其他？你能說明白嗎？
詹金斯，一個職業(yè)警察，他眼里出現(xiàn)的東西當然突顯出他的職業(yè)特點。身為哥哥與警察兩種身份的詹金斯想到的是如何把犯罪分子繩之以法。當戴維發(fā)現(xiàn)案情并非那么簡單時，詹金斯怎么也想不通，并以放走或窩藏嫌疑犯的名義把戴維抓起來，這就影響了戴維對問題的探究。好在赫維茨筆尖一滑，讓充滿智慧與勇敢的戴維，以其個人的能量戰(zhàn)勝種種困難，尤其是自己在被時，仍然鎮(zhèn)定而充滿正義感，為搶救病人帶著手做手術。此時此刻，反襯出冷血動物般的警察實在令人痛恨。
赫維茨善于運用細節(jié)來表現(xiàn)人物的身份與性格。
詹金斯那種職業(yè)性的警察性格，深深融入他靈魂的深處，處處表現(xiàn)出執(zhí)著：懷疑一切的眼光，視任何人都可能是罪犯一一恐怕連自己的情人也要放在腦子里盤一盤：她會不會因為某種原因而加害南希？
更為重要的是，詹金斯以職業(yè)與法律為最高準繩。他不會考慮到社會問題，更不會考慮到學術問題。他的職業(yè)告訴他，把罪犯抓住是天下第一大事，別的都是在抓住罪犯以后。然而生活中有些事件恰是抓住罪犯后就不再可能揭開“謎底”，而必須在此之前。這“之前”又往往與破案相抵觸，怎么辦？好看的故事就此隨之而來。
赫維茨將幾個人物的性格分開描寫，在他們各自的身上展示不同需要的“智慧”是頗能吸引人閱讀的。在赫維茨的筆下，具有罪犯和受害人雙重身份的克萊德卻沒那么俊美英武，處處顯示出一種惡來。當他進入我們的視線時，他正一一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擠壓受傷的指尖，擠出血珠，又用嘴吮吸起來。
他身上穿的是醫(yī)院褪了色的藍色醫(yī)生工作服。一頂破舊的海藍色燈心絨棒球帽低低地壓在他寬大的頭頂上，透過后面的網(wǎng)孔可以見到他禿禿的頭皮。兩邊的臉頰都留下了粉刺的疤痕，不規(guī)則的凹陷地方隱沒在房間的黑暗中。右耳上一個微微突出的傷痕分開他的頭發(fā)，使他頭兩側和后面的頭發(fā)短，頭頂?shù)念^發(fā)長而細，也許是為了掩蓋他的禿頂。雖然他不是特別地胖，但他多余的體重使他看上去肌肉松弛。一條細細的球鏈形項鏈嵌在他脖子上的肉褶里，一把鑰匙掛在上面晃來晃去。
他緊張地吐了吐舌頭，然后舔了舔上唇。他的雙腳在桌子底下互相踢著，就象兩條玩要的狗在碰呀擦呀的弄個不停。他的addidas運動鞋也因過舊而發(fā)黃，而且底部中間變的很脆。
他的瞳仁兩次轉向左邊，鼻子里發(fā)出咕嚕聲，他又重新做起手頭的事情，將針頭插進灰色的洗滌劑瓶里，針竿往后拉，讓注射器吸滿了鮮藍色的液體。然后用拇指猛地推一下注射器，在桌面噴出一條細小的強堿液柱。他張著大嘴笑了起來，嘴角咧向他長得挺低的兩只耳朵。
這就是我們日常生活中的壞胚的形象。
<三>
赫維茨的聰明在于他沒有把克萊德的犯罪原因放在警察詹金斯破
案過程中展開。
作者寫到一半后，開始用復調結構來展示一個已呈現(xiàn)的故事，其人物就是犯罪嫌疑人克萊德與警察，還有讓警察處處覺得羈絆的戴維。階段性的人物則有戴維的母親與一連串造成兒童心理疾病的事件中的人物。
到這里，赫維茨沒有把他們作為情節(jié)雙絞線上的延伸物繼續(xù)展開，而改用復調，他的主要目的就在于不讓情節(jié)過早地給讀者明白相互關系，否則就失去了懸念的價值。而這種懸念的價值，重要的還在與情節(jié)的可復讀性上。難能可貴的需求，讓赫維茨著實大顯身手。他始終沒有忘記通過戴維這樣一位具有強烈的社會責任感的醫(yī)生來揭示與他的母親及家庭相關的犯罪，按常理，他完全可以推卸犯罪的責任，但戴維在內心卻無法推卸，由此達到小說家常在筆底生花的自責與靈魂的拷打。戴維時時從社會去尋找犯罪根源，最后解開了自己積于心中的謎。
讀到這里，我們就不能說前面的許多細節(jié)是多余或者是可有可無的了，甚至包括在克萊德面前出現(xiàn)的金發(fā)女郎化妝后的眼睛流光溢彩，一只手捂著嘴，不讓自己發(fā)出咯咯的笑聲，轉過頭來那實在迷人的姿態(tài)，都可能誘發(fā)犯罪并成為揭示犯罪根源的線索！
赫維茨大概研究過女人的美與兒童心理變化之間的關系，他時時把克萊德放在兩大環(huán)境里煎熬：
現(xiàn)實中的克萊德需要美麗，卻沒有。他一直都是在非常惡劣的環(huán)境里生活，無法接觸到他需要的“美”。而是一一吞下一直在嘴里吮吸的橘子味藥片，然后又留了一勺速容咖啡放到嘴里，臉上表情扭曲。他慢慢地咀嚼著，嘴角邊粘的都是咖啡的顆粒，他的嘴抖了幾下，然后一昂頭艱難的吞了下去。就象吞下維生素藥片一樣。一只老鼠竄出又鉆到雙人床下的一堆臟衣服里看不見了。床邊上的那盞燈上搭著一條薄薄的紫色圍巾，發(fā)出昏暗的光。歷史的克萊德呢，更糟。童年的克萊德經(jīng)歷了兒童極度恐懼心理實驗在身心上的摧殘后，心理嚴重扭曲變態(tài)，逐步發(fā)展到難以自制地犯罪。
克萊德童年生活如此凄慘，誰關心過他？誰來拯救他？
沒有人注意到，只有克萊德自己成年后，想挽救自己，但已經(jīng)晚了。他對于自己的挽救，作者則放到了戴維的視角里。正在診斷的戴維調整了吊在他肩上的聽診器說：“，我剛才會見過神經(jīng)精神病學研究所幾的一位病人，他說克萊德曾經(jīng)想偷藥片，猜一猜是什么藥片？”
“鋰”
“對。顯然克萊德想通過這些藥片來幫助自已控制暴力沖動?！?/p>
“但是，它的主要用途不是用來控制暴力行為，它只是用于治療癲狂癥?！?/p>
“我知道，但是它也能幫助控制暴力。在監(jiān)獄里，它一直用來治療那些有心理障礙，試圖挑畔的囚犯。不過鋰實際上用于控制暴力的范圍大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克萊德認為它有助于控制暴力”
??！一個非常深刻的社會問題：面對兒童而存在的社會上大量不健康讀物，影視，家庭生活中的健康因素，非人道的科學實驗……·種種，種種，這個全球性的問題，精神性的疾病絕對不完全是一種家庭遺傳或者是藥物性的，更重要的是社會性的。正是這種社會性，給兒童的健康成長帶來不良后果。問題是，我們身在其中常常感覺著這個后果，卻又因為眼前既得小利而失卻重大責任！只有當一個兒童成為克萊德，犯了惡性案子時，我們才來頭疼治頭，腳痛療腳，那還來得及嗎有人甚至會說句輕巧話，社會蕓蕓眾生，怎么就只有他呢？
誰要說這話，就可以讀一讀克萊德想自己療治那深深印在心靈上的“疾病”的細節(jié)，看看心靈有沒有被一擊的感覺？
被世界濁流淹沒后墮落的世界一旦失去了對美麗的真正感覺，世界回報我們的，將是人類的自我毀滅！年輕女子的體態(tài)一向都是“美麗”的化身。
兒童從來代表未來。
美麗無罪！
童心不可瀆！
一本書折射出當前三個短板
—我讀《我不是潘金蓮》
■吳利娜
書名：《我不是潘金蓮》作者：劉震云
出版社：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時間：2012-08-07類別：長篇小說
初捧這本書，看到“潘金蓮”這個“歷史”人物，以為是一本講述鄉(xiāng)村愛情的言情小說。翻開書的扉頁，“俗話說得好，一個人撒米，一千個人在后邊拾，還是拾不干凈?！眱尚懈挥姓芾淼奈淖譀_入視野，作者的用心可見一斑。中國語言博大精深，有時一句簡單的俗語能給人深深地啟迪，如同本書的主旨，一名農村婦女的人生經(jīng)歷引起執(zhí)政者同樣深刻的反思。作者劉震云在開篇即引用這么一句俗語，將讀者從言情小說的幻想中陡然拉回現(xiàn)實，也給讀者留下了懸念，到底是怎么樣的人在呼喊自己不是潘金蓮呢。這就是標題黨的魅力，讓人不得不一口氣讀完洋洋灑灑的三百頁。全書以上訪為主線，語言幽默，結構新穎，情節(jié)巧妙，扣人心弦，一名普通農村婦女的家庭瑣事，竟能扯動著整個社會的敏感神經(jīng)，還將一批司法、行政機關的領導干部拉下馬。字里行間，無不折射著深奧的做人、處事、為官之道，值得我們反思。
“老實”成貶義詞折射社會法治短板
1.“老實”詞義的異化。長久以來，在大家心目中，“老實”是一個褒義詞。雷鋒就是因老實、憨厚而被樹立為全民學習的榜樣。可曾幾何時，這個詞變了，由褒義詞變?yōu)榘H兼有，再至貶義詞。走進書店，擺在暢銷書架上的《做人不要太老實》、《我不是教你詐》，家長們在談論小孩子時經(jīng)常說到：“小孩子不要太老實了”。女孩子們好不容易尋覓到一個心儀對象，可親戚朋友說“太老實了”。這些書籍和觀念中無不充斥著老實人容易被欺負、不受重視、死板幼稚、貧窮的認識。《我不是潘金蓮》一書中，有很多不起眼的情節(jié)，都給我們不一樣的啟示。整個故事的起因是主人翁李雪蓮的假離婚。她為了偷生第二胎，且讓丈夫免予被單位開除的處罰，李雪蓮打好了假離婚的如意算盤，先離婚分居，等孩子出生上完戶口再復婚。誰知聰明反被聰明誤。兩人離婚后，為了避嫌，兩人也不再來往。大半年后李雪蓮生下一名女嬰，卻發(fā)現(xiàn)丈夫秦玉河已與縣城開發(fā)廊的小米結婚了。找丈夫理論，可人家拿著印著大紅戳子的《離婚證》一口咬定離婚走了法定程序的，怎能有假呢！李雪蓮在這件事上，不老實了，不踏實了，回過頭還是自己吃虧，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李雪蓮之所以想到這一招，就是看到鎮(zhèn)上做獸醫(yī)的趙火車也是這么干，而且成功逃避了處罰。在他們眼里，那些乖乖只生一胎，或為了生二胎而丟掉飯碗的人都太“老實”了。
2.規(guī)范成為嚇噓“老實”人的“稻草人”。“老實”是個什么詞？為何能從人人贊揚學習的榜樣演變?yōu)楸蝗吮梢暢靶Φ膶ο?？社會現(xiàn)實導致這種性格在社會中所能產生的“附加值”在不斷降低。不可否認，當今社會，競爭激烈，確實需要具有創(chuàng)新思維，勇于面對挑戰(zhàn)，但這并不意味著“老實”的品質應為我們所拋棄?！袄蠈崱睖S為貶義詞，一定程度上折射出我們基本秩序的失范。當找關系、找熟人成為人們每天睜開眼睛第一個必須著重考慮的問題，成為我們學習、生活、工作中每個環(huán)節(jié)的主旋律，意味著現(xiàn)實的社會秩序面臨著極大地不公平。同一件事情，找關系與老老實實等安排的結果大相徑庭，大到生產經(jīng)營，小到看病孩子上學，各種潛規(guī)則、各種灰色關系無所不在。文中李雪蓮在找鎮(zhèn)法院王公道打離婚官司時，也是很懂潛規(guī)則的。一是懂得和法官攀親戚，李雪蓮聲稱自己表妹嫁給了馬大臉他老婆的妹妹的婆家的叔伯侄子，而馬大臉是王公道的表舅。二來懂得親自登門還提了半袋芝麻和一只老母雞。在找法院董專委幫忙翻案前，給董專委的家屬送去一包袱棉花和兩只老母雞。第二次送禮相比第一次在數(shù)量上有所增加，也可能想著董專委官更大些，加大籌碼才有機會成事。這些潛規(guī)則無不牽扯著我們的精力，同時也抬高了社會生存成本。同時，少數(shù)人的失范行為將會產生“滾雪球”效應，例如趙火車的成功偷生行為會被無數(shù)個李雪蓮效仿。人們對這種失范現(xiàn)象心理可容忍的程度越來越大，并快速復制形成一種社會風氣，潛規(guī)則大行其道。從而導致規(guī)范蛻化為“稻草人”規(guī)范，只用于嚇?！袄蠈崱比硕话l(fā)揮實際功能的規(guī)范。
3.糾偏需要法治的全民踐行。規(guī)范的社會是一個法治的社會、道德的社會，任何問題都應有相應的法律、道德或其他規(guī)范去解決。但有些有法不依、執(zhí)法不嚴的現(xiàn)象，給廣大老百姓一種不公平的感覺，甚至動搖了人們依法辦事的信心。造成失范的原因很多，不外乎于劣質規(guī)范、工具性規(guī)范、規(guī)范疏漏、虛置規(guī)范、規(guī)范重疊等等。當失范成為常態(tài)，除了通過司法體系處理大量失范行為的同時，領導批示和群眾上訪也是當前失范矯正的特殊手段。維護規(guī)范的高成本和失范的低成本，扭曲了規(guī)范成本的應然結構。然而，“老實”與創(chuàng)新并不相悖，創(chuàng)新在于專業(yè)精神，在于對社會文明進步的貢獻?！袄蠈崱逼鋵嵕拖裨S三多那種“一根筋”地認死理，這不僅表現(xiàn)的是一個人的品性，更表現(xiàn)在堅守社會的法治剛性?！度嗣袢請蟆返脑u論員指出，一個社會是否推崇“老實”人，某種程度上是社會法治水平的體現(xiàn)。更有研究表明，交通事故的發(fā)生率與腐敗行為的發(fā)生率成正比。交通事故多發(fā)折射駕照含金量低，交通規(guī)則被漠視，無不和腐敗或腐敗的觀念掛上鉤。黨和國家正在努力推進社會主義法治進程。今年的十八大報告通篇充滿了濃厚的法治元素，先后有25處提到依法或法治。尤其是報告中提到“提高領導干部運用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深化改革、推動發(fā)展、化解矛盾、維護穩(wěn)定的能力”、“法治應成為公民的共同追求，讓法治成為凝聚人民意志的最大公約數(shù)”。這讓我們看到了中國法治道路的曙光，身為司法工作者，更應肩負起這一神圣使命，時刻秉持執(zhí)法為民理念不動搖，時刻以監(jiān)督權力保障權利為己任，做到心中有法、辦合法事、合法辦事、權之以法。紙上談來輕松，生活中踐行則絕非易事，讓我們從自己的一言一行做起吧。
“三訪”問題折射司法公信短板
上訪，即群眾越過底層相關國家機關到上級機關反映問題并尋求解決的一種途徑，是我國特有的群眾訴求表達方式。反映了群眾對上級政府的信任，同時也折射出對本級政府的不信任。日常工作中，大家將最令人頭疼的重復訪、越級訪、集體訪概稱為“三訪”?！段也皇桥私鹕彙芬粫?，描述了大量“三訪”細節(jié)，包括李雪蓮如何在一次又一次的上訪中積累經(jīng)驗并成長為一名上訪“釘子戶”，各級領導干部如何使出三十六計全力實現(xiàn)“和諧穩(wěn)定”。丈夫的反目讓李雪蓮極度失望，她始終希望給自己討回一個說法。
1.在非理性維權與理性維權之間徘徊。一開始，李雪蓮只是想著私了此事，找自家兄弟或者老相好干掉狼心狗肺的丈夫。但幾經(jīng)周折殺人的計劃沒能實現(xiàn)。最后被一看廁所的婦女給點醒了：把人殺了，事情還是稀里糊涂，要把顛倒事情里被顛倒的理給說清楚。從此，李雪蓮就走上了一條無休無止的涉法上訪之路。她放棄了殺了秦玉河的念頭，而是到法院起訴。敗訴后又向上級法院控告?？馗娌怀稍傧蚩h里反映。反映未果繼續(xù)向市里反映。在理性維權的路上，李雪蓮走得很辛苦，也做了很多功課。可到頭來，理性維權不僅沒有給她一個令人信服的說法，還屢次被人罵作“刁民”、“潑婦”，甚至被扣上“擾亂社會秩序罪”的帽子關進了拘留所。一名弱女子，在用盡一切理性維權手段后，還是走上了非理性維權的路子，她不惜用自己的美色，誘惑老相好幫她殺了丈夫秦玉河、法官王公道、法院專委董憲法、院長荀正義、縣長史為民、市長蔡富邦。李雪蓮在非理性維權與理性維權之間，反反復復，好在李雪蓮的兄弟和老相好沒有頭昏腦脹，明白殺人的法律后果而沒有遵從李雪蓮的要約。李雪蓮從非理性維權走向理性維權，是聽信了看廁所婦女的勸告，而對走法律途徑討說法存有“幻想”。經(jīng)過竭盡全力的理性維權，她發(fā)現(xiàn)這條路不僅沒給自己一個說法，反而讓自己陷入了新一輪的不利輿論。看不到理性維權的光明，只有繼續(xù)走非理性維權的路子。這說到底是對理性維權之路的不信任。
李雪蓮的理性維權成本太高，收益遠遠大于成本，她覺得得不償失，由此產生了不信任。在時間成本上，李雪蓮的第一輪理性維權時，王公道讓李雪蓮等三天再找他遞訴狀，等十天再開庭，敗訴后又分別登過董專委的家門、到法院大門口堵董專委、跟蹤法院院長荀正義、到縣政府門口堵史為民、在市府門口靜坐三天、被抓進拘留所關了七天，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李雪蓮花費時間肯定不少。在經(jīng)濟成本上，她需要錢打官司賣了家里唯一的一頭豬，還把兩個月大的孩子托付給自己的朋友欠下人情債。在政治成本上，在市政府門口靜坐被扣上“擾亂社會秩序罪”的帽子，再后來被市里貼上老上訪戶的標簽，每逢兩會期間必被人盯守。如此高的成本，李雪蓮得到的“回報”是“刁民”、“潑婦”、“潘金蓮”等罵名，還有鎮(zhèn)上一大批熟人的“眼光”以及拘留待遇。我們可以想象李雪蓮在這一系列活動中的心理變化，她從怨恨到期待，從期待到絕望，從絕望到痛恨，她最后痛恨的不止她的丈夫秦玉河，更加痛恨推、敷衍她訴求的各級官員。好在李雪蓮的理性一直占據(jù)了上風，且她的訴求僅僅只是反映個人利益，沒有引發(fā)自焚、潑硫酸、群體性事件等極端事件。
2.“頑固”性涉法上訪折射司法公信力不足。王公道判決李雪蓮敗訴后，她不但不服王公道的判決，連王公道也不信，便去找自認為能管得著王公道的縣法院民一庭的庭長老賈。結果老賈推給審委會專委董憲法。經(jīng)過一番爭辯，她被董專委罵是“刁民”，并對董非常“失望”。她又找到法院院長荀正義，結果被醉醺醺的荀院長又罵作是“刁民”。至此，她對法院失去“信心”，更對法院的眾多官員失去“信心”，直接跪倒縣長史為民的公車前喊冤。史為民為了趕去參加縣里一個叫“世外桃源”的飯店剪彩，欺騙李雪蓮自己是縣長秘書，并找信訪局局長老呂去門口頂一頂。結果老呂說人家是“一個潑婦，讓我趕走了”。為這事，李雪蓮又去市政府“告狀”，不巧市長蔡富邦出差不在，等了三天才把蔡市長等了回來親自處理。結果蔡市長考慮到三天后“精神文明城市”創(chuàng)建活動領導小組要到市里檢查，就讓身邊人先把李雪蓮弄走，有什么事一個禮拜后再說。蔡市長的“弄走”指示不簡單，層層傳達后，派出所的幾個警察不由分說把李雪蓮架走直接扔進拘留所。出來后，她覺得折騰這么久，這些所謂的可以給她聲張正義的干部們，都無法讓她信任。她的訴求無人傾聽，官司鋪子嫌她的官司麻煩，政府官員罵她是“刁民”，不但理沒處說，反倒惹回一身“騷”。靠別人還不如靠自己，她想直接找秦玉河把事情說清楚就算了?？汕赜窈釉僖淮蝹搅死钛┥?，在眾目之下不僅翻舊賬罵她是潘金蓮，還把法官、法院專委、法院院長、縣長、市長一等人都拉到自己那一邊繼續(xù)數(shù)落她。李雪蓮頓時覺得這件事要是不說清楚，在這個人言可畏的地方?jīng)]法呆下去。經(jīng)過了重復訪、越級訪后，李雪蓮認為這件事從縣里到市里，能告狀的地方，她已經(jīng)告遍了，也讓她得罪遍了，過去告了，沒用；重新告，也不會有用，說不定還會被關起來。至此，她決定離開本地，直接去北京告狀。一個農村婦女的絕望，也許不可怕，可怕的是這種絕望的蝴蝶效應。李雪蓮訴求的最初原因極其細微，只不過想證明自己的離婚不是自己真實的意思表示而已。她的訴求本與司法部門和政府沒有直接利害關系，但由于不被重視，遭到層層推和敷衍，最后演變?yōu)樾湃挝C“颶風”、矛盾升級“颶風”以及由社會心理習慣。這才是最可怕的。
3.建設法治國家必須提升司法公信力。法律的生命力在于實施，而司法是法律實施的重要機制，是法律權威得到保證的最后關口，要實現(xiàn)依法治國，就要將司法置于崇高的地位。司法能否發(fā)揮其應有的作用和功能，使其價值最大化，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司法是否具有公信力。如司法這一處理糾紛機制喪失公信力，后果將極其嚴重。這正如培根所說：“一次不公正的（司法）判斷比多次不平的舉動為禍尤烈。因為這些不平的舉動不過弄臟了河流，而不公的判斷則把水源也敗壞了。”司法公信力是司法贏得社會公眾尊重、信任的能力，體現(xiàn)了社會公眾對司法的認可與信任程度。當前司法公信力不足的主要因素不外乎有三，即司法腐敗的社會因素、傳統(tǒng)法律觀念的心理因素、司法工作者的素質因素。要提升司法公信力，必須從這三方面著手。一是要解決司法機關自身存在的問題，強化內部監(jiān)督力度，堅決遏制司法腐敗，用公正換取公信。二是廣泛開展法律宣傳活動，送法下鄉(xiāng)，以案釋法，引導廣大農民學法、懂法、守法，不斷增強法律意識。三是要強化民主司法，從制度上保證人民群眾廣泛參與司法、監(jiān)督司法。尊重廣大人民群眾的訴訟權利，為案件當事人參加訴訟活動提供充分的保障，切實貫徹司法公開原則，將司法活動置于人民群眾的監(jiān)督之下。四是要構建與全面實施依法治國戰(zhàn)略相適應的司法人才培養(yǎng)體系，提升司法工作者的群體素質。只有充分施展司法智慧，參酌公共政策、民風民俗民意、案件起因背景等因素，讓群眾真正感受到司法的人文關懷，為圓滿解決糾紛，為化解社會矛盾而不邂努力。
一批官員的倒下折射出維穩(wěn)短板
1.“玩呢”一戲說維穩(wěn)。作者劉震云對《我不是潘金蓮》一書的結構作了巧妙安排、頗具新意。全書分三章，第一章是序言：那一年，第二章還是序言：二十年后，第三章正文：玩呢。通常來說，看到這個目錄，讀者一般會認為前面的兩段序言應該很短，而且只是整本書的序幕而已。但當我們讀完這本書才發(fā)覺，序言“那一年“講的是李雪蓮第一年上訪的坎坎坷坷，序言“二十年后”講的是李雪蓮經(jīng)過連續(xù)二十年的年年上訪之后再一次進京上訪的波折，將故事推向一個新的高潮。而所謂的正文“玩呢”則是筆鋒一轉，不講李雪蓮了，講“又一村”飯鋪，引出當年因處理李雪蓮上訪事件不力而被革職的史縣長。此時的史縣長已是花甲之年，在飯鋪賣肉之余喜歡搓麻將。他東北遼陽的姨媽過世，老史去奔喪。第二天，他為了趕回去和圓了自己的牌友在臨終前的一場牌局夢，又由于年關頭上在北京轉車一票難求，他居然想到在北京火車站的廣場打起“我要伸冤”的幌子。被勸訪人員“押解”回家。老史順利下車回家后，旁人一臉疑惑，老史究竟是有什么“冤情”要去北京上訪呢？“在北京轉車，買不上火車票，急著回來打麻將，只好用上了這一招，玩呢?！崩鲜氛Z出驚人。當年李雪蓮的那一招，老史活學活用，不僅回家了，一路上的飯和水也有著落，“效果”十分不錯。
2.“為了一口氣，你已經(jīng)折騰了二十年”一反思維穩(wěn)。李雪蓮為了摘掉“潘金蓮”的帽子，連續(xù)上訪二十年。本來一件很小的家庭瑣事，最后鬧到一批官員丟了官帽子。后來在任者更是“吸取”教訓，想盡千方百計堵死李雪蓮的上訪之路。這條上訪之路最終還是以丈夫的意外死亡而終結。正如馬市長所講，“這件事情的解決，不是我們主動努力的結果，而是靠一場意外事故畫上了句號?！边@個折射出從拐彎鎮(zhèn)至所在的市、省的維穩(wěn)模式短板。從下至上，片面理解“穩(wěn)定壓倒一切”，對苗頭性問題視而不見。經(jīng)手李雪蓮案子的法官王公道，第一個接待李雪蓮的接訪人董專委，第二個接訪人法院院長荀正義，第三個·第N個接訪人市長馬文彬，無一不是走的都是同一條維穩(wěn)不歸路，對李雪蓮的訴求視而不見，即使見到了也根本不重視，他們重視是怎么想法子擺脫這個“刁民”、“潑婦”，重視的是兩會前如何截訪。他們對李雪蓮這顆“定時炸彈”，采取“擊鼓傳花”的做法，層層上推，層層后推，只要不在我任上出事就萬事大吉。他們?yōu)榱恕耙粍谟酪荨保氲霓k法都是主意，用拘留來嚇唬人，解決一時的壓力，用找岔子、亂扣帽子來擺平上訪人。在他們的心里，能壓下就有兩下、擺平就是水平、搞定就是穩(wěn)定。這種被譽為剛性維穩(wěn)、靜態(tài)維穩(wěn)、被動維穩(wěn)的端，在轉型時期暴露得愈來愈徹底。如果王公道在審判李雪蓮案件時，耐心點、細心點，多解釋解釋，讓李雪蓮懂得法律真實和客觀真實的關系，而不是老把“從法律上講”掛在嘴邊；如果專委董憲法在遭遇李雪蓮上訪時，冷靜點、理性點，多解釋解釋，而不是嗅到有人在背后給他挖坑就破口大罵；如果院長荀正義不是對李雪蓮的訴求視而不見，找著借口推給檢察院；如果縣長史為民不是隨便塘塞群眾的上訪訴求；如果市長蔡富邦不是為了一時的政績下達“弄走”李雪蓮的指示，如果……。有太多的如果，李雪蓮的矛盾在其中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都能夠被妥善處理，但每個環(huán)節(jié)都認為平安就是“不出事”，能捂則捂、能壓則壓、能推則推，結果矛盾繼續(xù)發(fā)酵、衍生和擴散。也許現(xiàn)實生活中，沒有幾人能像李雪蓮那樣有毅力，為了離婚真假的一口氣，折騰了二十多年。但這其中反映出的三個短板，值得我們反省和深思。
一人讀書，可以讓心靈隨時回歸寧靜狀態(tài)，小眾閱讀，可以讓思想碰撞出閃亮火花：檢察書友會讓我們在忙碌中遠離現(xiàn)代社會的喧囂，通過共享式閱讀不斷澆灌日漸枯萎的精神世界，讓自己的心靈充滿張力和活力。
康澤洲
麻將、驚喜與人性化
—《海底撈你學不會》管理之道
余小松
無意中翻到《海底撈你學不會》的書名，有種看一看沖動。一是因為不知“海底撈”是個什么東東，獵奇心里作票，二是作為巴渝人，對“海底撈”這個詞似曾相識。主要在打麻將領域，當某一局牌快結束，還沒人和牌，輪到摸最后一張牌時，摸牌的人往往屏住呼吸，口中念念有詞：海底撈月！這種和牌方式，作為最后的驚喜，比任何和牌方式都令人興奮。我想，這也是作為四川火鍋店，將麻將精髓用于企業(yè)管理的成功之道：給人以驚喜。
書名：《海底撈你學不會》作者：黃鐵鷹出版社：中信出版社出版日期：2011-4-15
老板給員工驚喜
老板和員工的立場往往是對立面。在老板眼中，員工總是想盡辦法偷工減料；而在員工的眼中，老板則是整日盤算減薪裁員的鐵公雞。這便是西方經(jīng)濟學中“經(jīng)濟人”假設給我們帶來的深遠影響。
讓員工用心工作，這是全世界老板都彈精竭慮的問題?！叭诵亩际侨忾L的，你對人家好，人家也就對你好；只要想辦法讓員工把公司當成家，員工就會把心放在顧客上?！痹趺床拍茏寙T工把海底撈當成家？海底撈張勇給出的答案很簡單一一把員工當成家里人。
家，是愛的源泉。海底撈努力為員工營造了一個家的氛圍，讓每一個家庭成員都得到了充分的信任及尊重，使得員工們都死心塌地的為海底撈這個共同的家園貢獻力量。于是，海底撈推行人性化待遇，不息為員工花重金租北京三環(huán)以內的房子居住，花大力氣解決后顧之憂，并充分放權，一線員工可以先斬后奏，為客人打折甚至免單。海底撈對于人員的調用與選拔，實行的是師徒培養(yǎng)制。新員工剛來到海底撈，均接受有資質的師傅傳幫帶，覺得自己有能力出師了，員工可以自薦，經(jīng)過師傅以及上級的多層考核，能得到晉升的機會。海底撈的員工，大多是在農村長大，家境不好，讀書不多，見識不廣的80后、90后。通過這種腳踏實地的培養(yǎng)方式，讓完全不懂行的年輕人，逐漸人行，進而懂行，最后成為行家。不斷給人以希望，真正體會到“雙手創(chuàng)造未來”的成果。
用心待人是用腦做事的前提。心理學揭示：當人用心的時候，大腦才能創(chuàng)造；當心理沒有負擔時，大腦的創(chuàng)造力最強。人做事一定是先用心，后動腦；心指揮腦袋。管理的根本最終回歸到人道上來。如果老板沒有把員工培養(yǎng)為管理者的熱忱，員工沒有要成為管理者的執(zhí)著，員工是無法在該企業(yè)中成長的。海底撈給了這些從農村出來的年輕人應有的信任與尊重，不僅讓他們找到家的歸屬感，還給予了改變命運的希望。這就是海底撈的人道！
員工給顧客驚喜
海底撈不考核利潤。只考核兩個指標，一是客人的滿意度，二是員工的工作積極性。企業(yè)考核什么，員工就關注什么，管理者就會將精力向考核點傾斜，“追求”利潤始終不是海底撈的第一要務，張勇認為，利潤是客戶滿意和員工滿意的結果，客戶和員工滿意了，利潤自然就來了。海底撈考核的目的，是讓員工們認識到：顧客滿意才是王道，員工的積極性是保障為顧客提供滿意服務的前提條件。在服務行業(yè)，顧客花錢買的就是一個舒心，服務態(tài)度不夠積極，勢必會給顧客帶來不愉快的消費體驗。海底撈所做的事情，就是要讓員工們通過積極的服務，使顧客心甘情愿的為服務買單。
